他别过头去。赫敏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从自己的戒指上移开。
他看起来就像一把被打磨过度的兵器。她突然察觉到他身上有着某种过分精准而明确的东西,几乎致命。
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随即被他握成了拳头。"我本来可以早点把你送走的,但当你被送到庄园的时候,西弗勒斯已经在罗马尼亚了。他本来只会待三个月,但黑魔王不断延长他的任务。只要黑魔王还要求定期亲自检查你的记忆—那就—我就不能做任何会引起—任何怀疑的事。"
赫敏的胃向下一沉,就好像床铺在她身下消失不见。当然了。伏地魔什么都能看得到。她和德拉科的每一次互动。在他每两月对她进行一次的残酷的精神记忆检查中,他是那样公然明显地表露出自己虐待成狂一般的好奇。
德拉科一直都通过赫敏的眼睛在伏地魔面前演戏。
这种认知仿佛扯断了她手中紧握的与现实最后一丝脆弱不堪的联系,让她从万丈悬崖边坠落了下去。
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的?究竟有没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不,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努力想要思考,但脑海里的痛楚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只觉得疲惫饥饿,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强烈的压迫感令她头痛欲裂,她几乎觉得自己正在七窍流血。
她想要合上眼睛,但又害怕一旦失去意识,眼前所有的一切也会就此消散,她就会忘记。那些过往会被黑暗湮灭,德拉科也会消失不见,而当她醒来后,他又会变回马尔福。
但是—那并非是两个不同的人。那从来都只是同一个人。德拉科一直都在,只不过被埋藏于那层冰冷的躯壳之下。
她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都意味着什么。就算他是在演戏,其他人也并非都是如此。《预言家日报》上所有那些关于他的文章;还有赫敏被送到马尔福庄园之前,从其他参与繁育计划的女性那里听来的故事。
"汉娜说你把金妮的尸体吊在礼堂里—"
"那不是金妮。"他语气平淡。"我翻遍了霍格沃茨都没找到你—起初我还以为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许移送文件上写的那个囚犯根本就不是你。所以我去了苏塞克斯的废墟里找你。"他垂下了头。"有一个女巫在爆炸中活了下来,逃到了保护咒外面,还拼死跑进了亚士顿森林。她是当时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之一,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是,她碰巧有一头红发。我把她的尸体带到霍格沃茨的时候,囚犯们都以为那是得了散花痘的金妮。毕竟他们所有人都已经一连几个月没见过她,都以为尸体之所以面目全非是因为散花痘造成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不敢呼吸。"麦格…还有纳威—"
德拉科的表情紧张起来,下巴抽搐了一下,又紧紧绷住。"即使西弗勒斯想把他们藏起来,我也没法做到。自从克劳奇家把小巴蒂偷偷带出阿兹卡班之后,黑魔王就要求彻底检查每一个囚犯,以防任何人暗中搞鬼。而他们的身份已经全部被确认过了。"他看向别处。"我下手的速度很快,没让他们死得太过痛苦。"
寒冰般的绝望感笼罩着她全身。她侧卧着蜷成一团,感觉到自己正因为痛苦和疲惫而越发虚弱。
"睡吧。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明天我都会告诉你。"
她强迫自己睁着眼睛。
"可要是我又忘记了怎么办?"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就像年幼的小女孩一般,恐惧害怕得几乎发抖。
他没有回答。她想要伸手去够他,想要再一次确认他的的确确就在那里。真实。温暖。可以触碰得到。
她的手颤抖着想要抬起来,但魔药的药效令她的身体几乎与瘫痪无异。
"你还会—还会像以前那样吗?如果我又忘了你的话…?"
"只要怀孕了,你就安全了。无论你记不记得都没有关系,我和西弗勒斯会送你安全离开的。"
"那然后呢?"
德拉科一言不发。房间似乎变得更加昏暗,她几乎连德拉科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然后呢?"她强忍着倦意继续追问。
"然后你就去照顾金妮,就像你曾经答应过波特的那样。"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她再度醒来时,德拉科已经离开了。
头部的疼痛已经有所缓解。托普茜端着肉汤和魔药出现在房间里,恳求赫敏尽力喝下去。
赫敏服下了一剂臭味熏人的营养魔药,强撑着颤抖的身子,想要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