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清醒地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安岩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那棵树的枝条是不是晃动幅度有些大?那块水面上的亮光是不是比别的区域都要诡异?还有那块石头,怎么那么大!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一阵阴风绕着他的脖颈旋转而过。没错,安岩确定这就是阴风,正常来讲哪有这种跟被人用湿冷的抹布缠到脖子上一样触感的风啊!
安岩闭上眼睛,用上天眼,果然,那晚将他吓晕过去的女鬼正与他面对着面。还是那熟悉的爆裂眼珠,还是那熟悉的腥臭味道。
浑身僵硬地立在那,安岩原本在背后撑着树干的右手却悄悄动作着,按着记忆中的动作凝结符咒。
没等安岩符咒凝结完毕,突然一道蓝光闪过,神荼手中的神剑惊蛰泛着蓝色的荧光贯穿了眼前女鬼的头颅,尖端停驻在安岩的鼻梁前方。
一阵凄厉的惨叫,女鬼形神聚散。
神荼收回惊蛰,左手拿出一盆花来,右手掐诀念道:“万般前尘,皆为云烟…”
安岩看到四周涌动着黑气,汇聚到那盆花周围,被那朵尚未绽开的蓝色花朵尽数吸收了。
等黄泉花将黑气吸尽,安岩伸出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在花瓣上戳了一下:“这就是你说的,能吞噬恶鬼的黄泉花?”
神荼点了点头,将黄泉花收进乾坤袋。
安岩有些眼馋地眼巴巴看着。这几天跟神荼接触,他知道这人手上有着不少宝贝,他也问过神荼能不能给自己也整个乾坤袋和神兵利器,然后被神荼冷漠地拒绝了。
“对了,你刚才去哪儿了?”
听到安岩这个问题,神荼整理乾坤袋的动作一顿,却还是老实回答他:“躲起来。”
安岩眨眨眼:“啊?躲起来?”
神荼看着他,犹豫一番,还是说道:“我告诉过你,你是郁垒传人。”
“对啊,你还说我有孽火和隐匿两大能力,可是你不知道我该怎么用它们。”
安岩摸摸自己屁股上郁垒印记的位置。之前神荼给他看了自己手背上的神荼shu印记,安岩其实一直挺纳闷神荼是怎么知道他的印记在屁股上的。
“所有恶鬼,都会本能地很想得到你的隐匿能力。”
听到这句话,安岩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所以你…你带我来,是把我当诱饵吗?”
一时之间,神荼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安岩解释——虽然自信有自己在安岩不会有事,但他刚刚,的确是把安岩当成了诱饵…
“原来我这么有用的吗?这样,我们算是搭档了对不对?”出乎神荼的意料,安岩竟然很高兴,他抬起头,满眼的笑意,“我跟你说我绝对不止这点用处,我刚刚也有在用符咒的,只是你出场太快,抢了我的风头…”
对上安岩亮晶晶的双眼,神荼忽地心中一动,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在半途将手落在他的肩上:“你做得很好。”
得了肯定,安岩笑得更开心了。被那笑容恍了心神,神荼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好像安岩身后有只尾巴得意地晃来晃去。
轻咳一声,神荼冲他丢下一句“回去吧”,就朝安府的方向走去。
安岩快走几步跟在他身侧,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感悟和对馗道的理解。
神荼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中,忽然发现,原来话痨跟话痨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师父钟道在他旁边这么啰嗦,他怕是早就心烦到要动手打人了。可是这个人…
神荼侧过头看向安岩,眉头微微皱起。
发觉神荼看他,安岩与他目光相对,怔愣一瞬后疑惑道:“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神荼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算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慢慢理解吧。
前朝某年间,万朝城还不叫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京都,这里不过是个不大的村子,住着几十户人家。
一间略显残破的农舍中传来女人的惨叫和男人的怒吼,路过的两位老婆婆都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远离这里。
“春花可真是可怜啊。”
“真是啊,王质这小子整天赌钱喝酒,没钱了喝醉了都要打媳妇儿,造孽哟。”
小半个时辰过去,让人心惊的声音息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农舍中的半扇屋门打开,穿过这片空隙,可以看到炕上有个男人正呼呼大睡。
一只血手扒在门框上,满身伤血的女人艰难地扶着门框爬起身挪了出来,又小心地将门关上。她一步步踱到院中的水井边,努力将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一些。
然后,女人去了隔壁的小屋子,将蜷缩墙角的小女孩抱在怀里。惊惶不安的小女孩窝在女人怀里,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