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
姜颜知道他后面会说什么话,无非是扬州百姓的性命和他的恩情,她连忙打断他,道:“颜儿知道了。”
寒风呼啸,姜颜被冻的瑟缩,自始至终也没人给她添件衣裳,脚踩在冰冷濡湿的甲板上,已经快要冻的没知觉了,见过太守后,她脚步沉重的往回走。
脚刚踏进房门半步,寒光一闪,一柄短刀迎着她的门面而来,蹭掉了她头上的簪子,插在了门上。
姜颜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心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那柄短刀就插在她的脑门上了。
传闻宗束剑法极好,可连射大雁,如今刀蹭着她的脸而过,想来是手下留情了。
姜颜小喘了几口气,才缓缓道:“打扰将军了,我怕将军夜里有所需要,特来为将军守夜。”
“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需要?”暗夜中那人冷硬的声音响起。
本是正经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
姜颜面皮有些发热,认真回道:“将军若是夜里想喝水,亦或是饿了,传我一声便是。”
半响,宗束没接话,姜颜自顾自的寻了个角落安静待着。
方才心中被那柄短刀吓的心神具乱,连浑身冷意都被吓散了,现下平静下来,只觉得冷意更甚。
窗子大开着,冷风一股一股的往里吹。
传闻宗束还有一个癖好,便是睡觉时窗户必须开着,无论冬夏冷暖,姜颜顺着皎洁的月光往床榻那里看了一眼。
那人身姿高大,平躺在榻上,身上只盖了一床薄被,寒冬腊日的,也不嫌冷。
姜颜想要去关上窗子,却生怕惹恼他。
冷风不带一分温柔,散乱的吹着她的发,一张娇丽的小脸上满是闷闷不乐。
冷,实在是太冷了,姜颜小幅度的搓着手臂,不敢弄出大动静。
硬生生等到半夜,待那人睡熟了,姜颜才敢悄悄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刚一关上窗,床榻那边就传来了一道寒凉的声音:“谁准你关上的,打开。”
语气里多含不耐。
姜颜虽冷,可更不敢触他的逆鳞,不情不愿的又把窗子关上了。
她瑟瑟的将身上的纱裙裹好,企图能多遮盖些。
忽然,一团被子从天而降,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姜颜将被子团在身前紧紧抱着,往床榻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多了些亮意。
这人,也不是如传闻那般冷血可怖。
作者有话要说:小束束你会为你拿刀吓唬阿颜而后悔的你知不知道!
第4章
翌日,宗束穿戴好后,正要出门,却被人拽住了裤腿。
低头便是一张盈润瓷白的小脸,一双水润的杏眸眨巴着望了过来,过去一夜,这小姑娘冻的都快不成样子了,嘴唇不似先前的红润,反倒是透着一股青紫。
宗束下意识的皱眉,昨天晚上不是给她扔了一条被子。
昨夜里虽裹着一条被子,可姜颜穿的少,窗户又开着,江面的风本就刺骨,她又畏寒,冻的身子都要僵了。
通红的小手拽住那人的衣袍,姜颜抬着小脸看向宗束,他眸色幽深,姜颜窥不出任何情绪,她大着胆子开口道:“请将军垂怜,让我日日伴与将军身侧,以慰小女子倾慕之心。”
她的嗓音素来柔细好听,如今冻了一夜,又娇又颤的直教人心生怜意。
可姜颜未在男人眼中看出任何的波动,他一袭玄色甲衣,眉峰凌厉,双目淡淡的盯着她看了一瞬,那双犀利的眸子仿佛要看穿她心底的想法。
姜颜知道她此刻定然不能回避他的目光,她的目的是要寻找时机杀了他,在此之前她须得稳住心神与他交锋。
姜颜停了提嗓音,故作娇柔的喊了一声:“还望将军带小女子走。”
卫言进屋的脚步一顿,心中疑惑,将军的房里怎么还有女人?
他站在门口犹豫片刻,目不斜视的进了屋。
“将军,豫城太守求见。”
宗束将目光从姜颜身上挪开,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腰间的剑上,沉声道:“若是不降,便告诉他城墙上见。”语气平淡,却自有威严。
他的视线一消失,压迫感明显没了,姜颜松了一口气,却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心又提了起来。
城墙上见,无非是将脑袋挂在城墙上。
他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一条性命在他眼里还不如草芥。
这人果真是如传闻那般残暴。
姜颜抬眸偷偷望了他一眼,这人长得倒是俊朗,可性子却如此凶残,这幅容貌长在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的脸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姜颜还未来得及收回自己惋惜的目光便被那人抓了个正着,她连忙扬了扬小脸,唇边牵起一抹笑。
那抹惋惜宗束看的分明,眉毛微蹙,对卫言吩咐道:“安置好她。”
姜颜闻言面上的笑多了几分情真意切,他收下她了,只要成了他的姬妾,入了他的府,何愁没有机会杀死他。
卫言闻言神色平静,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这些年,宗束对各州府送来的女人来者不拒,全都收入府中,是以安置女人一事,常伴宗束左右的卫言尤为娴熟。
……
柔暖的光透过冷风照进船舱。
姜颜身上的那件薄纱已经换下,穿上了卫言方才送过来的衣服,本是平常百姓穿的粗布麻衣,可穿在姜颜身上却多了几分俏丽。
她将自己头上的钗环卸下,只用一根白玉簪将发丝拢在身后,整理好衣裙,姜颜道:“卫大人,我换好了,咱们走吧。”
方才宗束在时,卫言未看清姜颜的容貌,如今一瞧,只觉得惊为天人。
宗束后院中的女人貌美的也不在少数,倾城之姿亦有,可没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位的。
即便没有繁复饰物,衣裳更是他从一位大娘那里寻来的,她单是站在那里,便如三月枝头雪般清丽,身段娉婷,容貌姣好。
不过就是再好的容貌身段,也逃不过被丢在后院,空度年华的命运,卫言颇为惋惜。
姜颜见卫言出神的模样,出声提醒道:“卫大人,咱们现在要去哪?”
卫言赶紧回神,为方才自己看痴的行为感到羞愧,他别过头,不再看姜颜,回道:“将军要回城,你随我走。”
……
铁骑阵阵声绕在耳边,队伍有条不紊的前进,烈风吹得旗帜簌簌作响。
南方的风湿冷彻骨,姜颜坐在由马拉着前行的草垛上,她伸手将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重新束好,随后瞪圆了眼睛看了身侧的卫言一眼。
卫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委屈姜姑娘了,只是军队向来苦寒,没有马车,只能如此。”
姜颜深知行军不易,可仍是过了许久才坦然的接受这样的情况,她自从边界被太守带回来,吃衣住行从未有过短缺,何曾遭遇这等艰难的处境。
她愤愤抬眸,望向队伍最前列的罪魁祸首。
那人身姿峻拔,高坐于马上,器宇轩昂,指挥着他的将士有序前行,颇有威严。
忽然间,树摇风动,杀意四起,不知从哪冲出来一匹人马,领头人手执□□直奔宗束而去。
“乱贼土匪,拿命来!”伴随着叫嚣声落地的是一颗人头。
他还未靠近宗束,便已头颅滚地。
不过眨眼的功夫,冲出来的这队人马便成了一地尸首。
姜颜瞪大了眸子看着这一变故,一双美目满是惊吓。
她慢慢的抬头看向宗束,他眉目不屑,手执白布,气定神闲的擦着手中的剑,镇定的全然不似刚杀了人的模样。
这人实在是可怕。
拿刀砍人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可于姜颜而言,白日里满地的血腥尸首足以令她噩梦连连,在加之寒风侵体,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临近夜深,行军扎起了营帐。
卫言找到宗束,焦声道:“将军,姜姑娘病了。”
宗束将甲衣挂在木架上,转身坐于行军床上,薄唇微抿,神情看不出喜怒。
“既是病了,去寻军医便是,找我作甚?”语气中略有不耐。
卫言一噎,是他昏了头才来找他,宗束素来对女人不屑一顾,怎会关心这等小事。
卫言走后,宗束躺在榻上,眼前莫名是那张小脸楚楚可怜,冻的凄惨的模样。
裹了好几日的薄纱,又吹了凉风,那不堪一击的小身板不病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