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坐在地上,漂亮的肩胛骨抵上冷硬的墙,抱着双膝,抬头望着窗外的皓月,月光如银丝般倾泻进屋里,将她包裹。
褪去了绯色,脸上多了抹苍白,眼眶里不知何时落下两滴清冷的泪,迷茫又无助。
天边泛起金暖的光时,立夏推开门,本想唤姜颜起床,谁料,一进门便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蜷缩的墙边。
立夏心里一惊,忙跑过去。
手探上姜颜的额头时,传来一抹滚烫,立夏慌忙跑出了屋子,跑着去请郎中。
林娘正坐在廊下晒太阳,碰见行色匆忙焦急的立夏,赶忙站起身来问道:“立夏姑娘这么着急可是出了何事?”
立夏脚步不停,急急回了句:“我家姨娘病了,婢子去请郎中。”
林娘敛了神色,安抚道:“你快去请郎中,我先去照看她。”
林娘和她的婢子合力将姜颜抬到榻上。
林娘将手放在姜颜的额头上,滚烫的热度让她心里一惊,喃喃道:“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
“快去打盆冰水来。”林娘吩咐她的婢子。
姜颜醒来时,模模糊糊的看见一道人影。
待视线清明后,林娘的面庞在烛光的照耀下映入眼底。
姜颜浑身无力,面色苍白,她迷茫问道:“林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虚弱嘶哑,憔悴又无力。
“发了高烧,你说说你,昨夜怎么睡在了地上,虽说出了冬,可这地上多凉啊。”林娘皱着眉毛说道。
姜颜看着旁边的凉水和毛巾,头上传来阵阵凉意,她抬眸道:“多谢林姐姐照顾我。”
林娘抬手给她换上一块凉毛巾,道:“日后切不可再犯这样的傻事了,哪有这么冷的天睡在地上的。”
姜颜哽咽了下,应了声嗯,道:“我听林姐姐的。”
“我好多了,林姐姐照顾了我一天应该也累了,林姐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娘确实有些累了,听她这么说,便对立夏嘱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姨娘。”
说罢,便走了。
待屋里只剩下立夏时,姜颜垂眸问道:“将军可来过。”
立夏立在床榻边,颔首道:“不曾来过。”
立夏去请郎中,势必要出府,而出府就要上传管家,也就意味着她病了这件事会传到宗束耳朵里。
整整一天,他都未曾来过,姜颜颓败的垂下眸子,想到昨夜男人匆忙离去,姜颜心道许是她心急了。
用过药膳,姜颜躺在榻上,睁着眸子盯着床侧的纱帐,眸色清明,毫无睡意。
立夏知道昨夜宗束连夜离去的事情,上前安抚道:“姑娘不必泄气,以姑娘的容貌,再使些手段,他上钩是早晚的事。”
宗束警惕心强,若贸然行刺定逃不过死路一条,月娇便劝她想法子勾他的心。
姜颜看着窗外的暗色,低低叹了一口气,宗束的心也不是那么好勾的。
罢了,她不能这样垂头丧气,姜颜打起精神,吩咐立夏道:“你去请将军。”
姜颜打算故技重施,她就不信宗束的心是铁打的,面对她接二连三的邀约会无动于衷。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立夏回来了,姜颜探头去瞧,并未瞧见她想看见的人。
立夏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姜颜。
姜颜将匣子打开,玄铁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寒光,一柄短刀安静的躺在匣子里。
姜颜将短刀拿出来,细细端详,眼睛里多有不解。
立夏解释道:“将军让我把这个匣子交给姑娘,说姑娘若是夜里害怕,便将里面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
刀柄是用玉制成的,摸起来温润却带着凉意。
姜颜的目光落在短刀上,无声的看了半响,才缓缓的将刀放在了枕头底下。
翌日,林娘来看望她。
虽已经退了烧,可姜颜的面色仍有些苍白。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林娘自然知晓了宗束夜里离去以及姜颜派人去请他,他却不来的事。
这两件事已经在院子里传开了,云娘日日在别的姬妾面前奚落她,林娘这两日也听了不少闲话。
林娘看姜颜精神不济,以为是为了宗束思念成痴,劝慰道:“将军向来冷心冷情,对你已是格外优待了,这两日许是将军事忙,这才稍微冷落了些,你可不许就因为这个消沉了。”
姜颜不全是因为宗束才情绪低落,但听得宗束对她格外优待这句话,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林娘又徐徐道:“我们月华院里的这几个,连见将军一面都是奢侈,你没来这里之前,将军从未踏足过这里。”
“也不是没有女子想着去接近将军,可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前院,草席一裹,便仍在了乱葬岗,慢慢的,也就没有人敢去接近将军了。”
“唯独阿颜你,倒是能让将军对你另眼相看。”
姜颜疑惑道:“他既然以前不踏足这里,那为何要纳这么多姬妾。”
林娘低声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有人给他送,他便收下。”
林娘说着说着,情绪便低落了下去,慢慢的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我来这里也有两年的光景了,月华院里的一砖一瓦我都摸了个遍,在这里苦熬着,真是没甚意思……”
“林姐姐喜欢将军吗?”姜颜问道,若是喜欢还能有些盼头,若是不喜,被困在这方院子里,实属煎熬。
此话一出,姜颜瞧见林娘呆滞了半响,过了半盏茶的时辰才呐呐道:“喜欢?”
“自然是不喜的,可不喜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自己喜欢的人送来了这里。”林娘抬眸看向窗外,眼神有些空洞。
许是心里压抑的厉害,又或是信任姜颜,林娘徐徐的说了起来。
“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原本都要着手准备成婚了,谁知,传来了宗束要攻城的消息,那夜,他穿着喜服匆忙出去,再回来时却……”
林娘低低颜面哭了起来。
姜颜见状,赶忙上前轻抚着林娘的背以做安抚。
林娘拿帕子擦了泪,低低说道:“后来,我便被公婆送给了宗束。”
林娘抽泣着,姜颜对她所说的感到唏嘘,原来,宗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心里的那个念头愈发坚定。
……
养了几日病,姜颜的面色红润了些,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这几日,宗束一直没来看她,似乎在有意疏离她。
这样下去,她怕是彻底没机会接近他了,还是要主动出击才行。
姜颜坐在铜镜前,让立夏给她梳妆,特意让立夏给她抹了一层口脂。
朱唇轻点,煞为好看。
梳完妆,姜颜便奔着厨房去了,亲手做了一份糕点,拎着便去了书房。
书房外,阿越正在门外值守。
姜颜上了台阶,站在门前,对阿越道:“我来给将军送些吃食。”声音细细软软的,透过竹门传进了书房里。
紫檀木雕花四方桌前,宗束正提笔写着字,听到传来的声音,捏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黑色的墨滴到宣纸上,渲染开来,即便擦去,也留下了一团乌黑的墨迹。
阿越推门而入,对着书桌前练字的宗束道:“姜姨娘来给送吃食,将军可要见她?”
宗束垂眸望着笔下的字,沉声道:“不见。”
阿越回禀了姜颜。
姜颜立在书房门外,心道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却是是在有意疏离她。
姜颜将食盒交给阿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将军既然不见我,那便劳烦你帮我交给将军。”
阿越接过食盒,应下。
阿越拎着食盒进屋,便看到宗束坐在圈椅上,微蹙着眉望着窗外,目光似在追随着什么。
阿越上前两步,不经意看见窗外正是姜颜走远的身影。
阿越将食盒放到书桌上,躬身轻声道:“这是姜姨娘送来的糕点,可要留下?”
宗束没应声,仍是淡淡的望着窗外,似是有些出神,连阿越将糕点放在桌子上都未曾留意。
阿越见状,未再打扰他,放轻了脚步,退到了一侧。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男人才将目光收回,沉声问道:“这些年有多少打着姬妾的名头行刺的?”
阿越愣了一下,才细细回想,自打将军攻占了北方的十几座城池后,便陆陆续续的有人往府里塞女人。
而这些女人都带着目的接近将军,无一例外,都是想让将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