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如雪没有在此时开口安慰他,只是与之共同在坟前默默哀悼。
直到香炉里的香徐徐熄灭后,应千歧方才叹了一声,转头有些疲惫地对少年道:“天色也晚了,我们走吧。”
他们于是下山,正当走在那条羊肠小道上的时候,男人神色一变,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来:“......不对,有人。”
话音刚落,一叶薄如蝉翼的飞刀便倏忽而至!
转身护住无知无觉的沙如雪,应千歧眼神一凛,周身顿时涌现杀意。他虽暂时身无佩剑,却能在顷刻间凝起剑气,朝着四面八方就疾射而出。
又是几声兵刃相接的轻响,伴随着皮肉被扎穿后不由自主发出来的闷哼,那出手偷袭的神秘人便从树梢直直倒在了地上。
将沙如雪留在原地后,应千歧才独自谨慎地走过去,然后便发现那倒在地上之人嘴角溢出血线,已经没了呼吸。
可他之剑气的力道根本不会将人直接杀死。
蹲下来仔细查看了半晌,应千歧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信。
字迹与自己收到的第一封信完全相同。
“应大哥,我可以过来了吗?”少年未等男人回答便朝这边跑了过来,与他一起研究。
读完了信上的内容后,应千歧的心也沉了下去。
果然与自己猜测的相差无几。发信之人承认了樊玉珠早已身亡,尸体的作用就是用来将流红异铁完全温养成型,以便日后能够铸剑。
“应千歧,第一个任务恭喜你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就请拿着流红异铁,前往湘庭郡参加梨花武道会。在那里,为我寻找一名自愿帮忙修补佩剑的铸剑师,之后我会再带给你进一步的提示。”
信的最后,那人还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杀了你全家的凶手,可能也并不是真正的人呢?”
第9章
一大片浓重到极致的血色。
梦里虽然嗅不到任何气息,但那惊心动魄的红却仿佛野火一般蔓延至每个角落,似乎要连天穹地角都吞噬殆尽。
烈如恶火,艳似红莲。
沙如雪想要睁开眼,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成功,那层薄薄的皮肉覆盖在瞳仁之上,颜色也是血一样的红。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梦是醒,是生是死,是仍然身在人间抑或已经堕入地狱。
没有人存在,没有人能帮助他走出来,血红逐渐开始燃烧,热火蓬勃,摇曳生姿。他想要挣扎,身躯已被焰色缠绕,骨血也将焚尽。
业火袭身。
终于,在这整片单调的红色世界里,骤然出现了一抹皓如明月、皎若霜雪的身影。
那是......
被困于烈焰中心的沙如雪奋力睁开双目,总算是将那人面容牢牢地烙印在了眼底。
那是他永远的——救赎。
满头大汗地从诡异梦中醒转时,沙如雪犹粗喘不止。待剧烈心跳慢慢平复后,他方才转过身,找到一旁男人的胳膊紧紧抱好。
为什么会突然做梦?
他的记忆其实一直存在断层,仿佛一睁开眼就已经来到这世上了,不知道自己生在何处,父母是谁,甚至于霓绮罗都说他不是人。虽然沙如雪并不怎么相信,但自己会法术之事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平常他根本就不会做梦,可是自从那日触碰到樊玉珠身上的红莲图腾后,他竟然也开始会在睡觉之时陷入梦境中了。
每次都是同样无边无际的血色,以及浓烈火焰。沙如雪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再次将鼻尖抵在应千歧的肩胛处深深一嗅,以那气息来令自己重归平静。
被这么一折腾,他也没了睡意,干脆直起身,低头用视线细细描绘着应千歧的脸。
男人沉眠的时候,大概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唯一比较柔软的样子。长而疏朗的睫羽根根分明,掩住了眼底难以察觉的淡青,在那挺直鼻梁下方的薄唇看似凌厉无情,实则隐含软意,颜色也是浅浅的,让人看了情不自禁地只想凑过去轻轻吻住。
借着从帘缝中透进来的月光,沙如雪看得目不转睛。正当他仿佛被蛊惑了那样与男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应千歧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月......”其实他并不十分清醒,只在半梦半醒之间,就略有些茫然地吐出了这个字。
少年的心在那瞬间便猛然沉了下去。他默不作声地重新翻身睡下,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捏成了拳。
到底是月什么?
隔日,应千歧难得起晚了,没有在他自己惯常的时间里醒来。
他缓缓地坐起身,四周仍是逼仄的马车空间,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昨晚,他似乎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五年了。这五年间他几乎夜夜难眠,能睡个完整好觉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应千歧都是硬逼着自己练剑练至精疲力尽后才得以快速入睡,但通常只要睡一小会儿就会因为心悸而惊醒,更别提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