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先放这,我一会给他敷上就好,我看你脚是不是也伤着了,快去让席娘给你看看。”付祁年洗了洗手中染红的白布,关切的催促。
池婳嘴上应着,脚却没挪地方,看着靠在床上的男人,心跳起伏不定。
她现在可真是欠了他好大的一个人情。
慕邺靠在床帏边闭眼休息,因为失血过多,唇色发白,再加上被人狠打十几棍,体力已是吃不消,额头结起豆大般的汗珠。
席娘攥着双手,来回踱步,“婳儿,来,你先让付叔给他包扎,我看看你的脚。”
池婳不愿意离开,但最后还是被席娘半拉半扯的带走。
靠屋外,席娘拉着池婳在厨房门口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掀开池婳裤腿,给她脱了鞋,脚踝已经肿到看不清踝骨了,并且还有青紫带红的瘀血。
席娘心疼的不知从何下手,赶忙取了冷水拿毛巾冰敷。
池婳坐在板凳上久久缓不过来,脑海不断重复刚才的画面,脸上泪痕交错,眼里还蓄着泪水。
“娘,你说他不能死吧。”
席娘换着温热的湿布,“不会,刀伤不深,但被打的狠,可能最近都不能下床。”
池婳鼻腔泛酸,眼睛哭的通红,“混蛋!刘盛这群人真是混蛋!”
席娘不断自责,“婳儿,都怪我,这刘盛今天才被罢了管事,又立马来了新人顶上,还被郡主勒令举家搬离,我就是怕出什么事,才让你付叔去接你,结果还是晚了。”
池婳抽了抽,“他为什么被罢职?”
席娘:“你忘了郡主那事了?坏了郡主选秀本就死罪,奈何天大的人也帮不了,虽然你帮着补救,但老王爷还是震怒,连着刘盛之前的破事一起罚没。”
池婳内心极为不平,“那赶出庄子也没惩罚什么啊?”
席娘叹气:“老王爷生气是生气,但你别忘了刘盛的亲戚,谁知道他又说了什么。”
池婳沉默,这世道人善就活该被欺负吗!
席娘看出她的不服,宽慰道:“好了好了,婳儿,你想反正他都被赶出去了,这日子总会比之前好的。”
池婳无言,静静地点点头,冷静下来后才忽觉脚上要命的疼痛。
席娘不断给她换着湿布,尽可能多镇痛一会儿。
池凛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蹲在池婳身边,看着姐姐脚上的伤,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不多时,付祁年从里屋出来,端出来一盆血水,“席娘,我给他包扎好了,我先回去给他拿件衣服,你看着他点。”
池婳一听立马起身,走一步跳一步的进去。
席娘没拦住,但想着还是让他们说会话,便带着池凛进厨房热些饭菜。
池婳走进床边,看见男人披着衣服,肌肉线条分明的身上布满淤青,肩膀还裹着白色绷带,隐隐约约还在渗血,她不由小声呢喃:“这怎么就能算包扎好了呢。”
男人睫毛微颤,池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在他肩膀处,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凶了,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大狗狗。
他这样一定很疼吧。
☆、第七章
慕邺闭眼间,感知到热源的靠近,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
“我...我就是看看你伤的重不重。”池婳收回手,带着浓浓鼻音说道。
慕邺盯着她神态,“你身上的......”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池婳拍拍胸脯弯弯嘴角。
慕邺张了张嘴巴,没再说话,目光沿着她的身形看下去,女子单脚落地,一只裤脚卷起,露着脚踝。
“对不起。”
池婳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你真不用再道歉了,今天晚上多亏你我才没事呢。”
慕邺不说话,漆黑的眸子在烛火下一闪一闪的。
池婳犹豫了一会,“那个......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啊。”
慕邺摸摸耳根,不敢看她,“我怕慕渊再找你麻烦,所以就...偷偷跟着你。”
“慕渊?”
慕邺对上她的眼神,“是我爹,我叫慕邺。”
慕邺......
没想到名字还挺好听的。
“那...慕邺,谢谢你今天出手帮我。”池婳示好道,想了一下,“对,你身上还有什么不适吗,要不要我请郎中来看一下?”
慕邺:“不用麻烦,休息两天就好了,我给你的药用了吗?”
“......”
额,这下尴尬了。
“用了,效果挺好,晚上我会继续用的。”池婳打着圆场。
她这叫什么?这叫善意的谎言!
慕邺稍稍坐直身子,也没戳穿她,只是身子有些无力,害他差点栽下去。
“欸,小心小心。”池婳连忙扶住他。
慕邺不动声色推开她的手,重新坐稳。
席娘端了几碟小菜进来,“小伙子,怎么样,身体感觉如何,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
“不用了,我缓一会就好。”慕邺摇摇头。
“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啊,我家婳儿恐怕就难逃这一遭了。”席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慕邺看向池婳,示意了一个眼神。
池婳秒懂,“这是我娘,你称呼她席娘就好。”
席娘:“对对,叫我席娘就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啊?”
“我叫慕邺。”
席娘连忙笑着点头,拿了个窝窝头过来,“来,我热了点菜,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池婳附和:“是啊,你吃点在走,我们也没什么其他好东西能招待你了。”
盛情难却,慕邺不好推辞,留下待了一阵才离开。
—
隔天,池婳没有去店里。
因为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背像被压了一块水泥板,根本起不来,在床上凄凄惨惨不敢大动作。
而奔波儿灞叽叽喳喳跟个苍蝇一样一天没消停过,【主人,你会不会很不舒服啊。】
“你说呢!”池婳闭眼,懒得搭理。
它这是在关心她吗?
不,不是,它是在关心它的免费劳动力还能不能继续打转!
话说回来,自己被打一棍都这么疼,他被打了十几下,应该会更疼吧。
哎呀哎呀,烦死了,想他做什么。
池婳暴躁的挠挠头,把脑袋埋起来。
奔波儿灞捅了捅被子,没反应,又捅了捅,实心的棉被突然从天盖下来,它被蒙的严严实实。
“不行,他一个人肯定不方便,我得去看看。”池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匆忙穿好衣服,热情褪去,池婳觉得她快要升天了。
慕邺,待会你要是见到我不感激个痛哭流涕,你就完了!
她一手支着腰,一边拖着脚出门,滑稽又搞笑。
席娘这会儿刚准备做晚饭,看见池婳起来,连忙喊住:“婳儿,你往哪跑啊,太阳快下山了,你脚还没好呢!”
“娘,我很快的,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
池婳推开篱笆栅栏前回了最后一句。
昨夜,付叔担心慕邺一个人回去不方便,便送了一路,听他说好像是住在庄子的西边,葛大街口。
和她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太阳渐渐红了脸,橘色光晕铺满大地,带来的一阵一阵的北风,吹的她有些冷。
天还没完全黑,躺了一天的慕邺艰难起身,打算趁着点光亮熬点小米。
昏暗的屋子非常空旷,一张矮桌、两张床板、简易杂乱的土炕组成家里的基本格局。
慕渊不在家,常年酗酒的他不到没钱基本上是不会回来。
“——你好,有人在家吗?”
一道轻轻细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慕邺觉得有些耳熟,放下米碗,走去开门。
“是慕.......邺家嘛。”简陋的木门从里面打开,池婳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越来越小。
男人穿着简单的单褂,破洞的布鞋随意踩着,冷硬的面庞像是在把人拒之千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慕邺眼神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原样。
池婳一字一句跟他较真,“我一家一家问过来的!”
意思就是她不辞辛苦来找你,你还不快请我坐坐?
慕邺仍在门口站着,丝毫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你来干嘛?”
“???”
这就是他的态度?
本姑娘担心你的伤情,辛辛苦苦打算慰问他一下,他就这?
“我来给你送药。”池婳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举起手中药瓶,要不是觉得有愧,她才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