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花魁(51)

然刚说到此,他忽而好巧不巧地咳了起来,起初只是一两声让他强掩了过去,很快便咳得说不出话,身子已虚透了,汗水滴落、面色苍白,先前的气势皆被此刻的病容消磨干净。

谢鸿溪亦好似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病这么重,该不会是痨症吧?”

只片刻间,须叶接了他的话头告诉谢鸿溪,“强欺妇孺者,包括辱骂、掠夺、殴击、奸/淫在内,自轻至重,治罪不一。新政刚发,殿下席下的谋士正迫切要寻一人正法立威,谢大人可想借此留名青史?”

茂王登基已是时间问题,如今官吏们的风向,自然都是朝着茂王吹的。

“你说什么?”谢鸿溪瞧向须叶,“我只不过摸了她一下,这也叫强欺妇孺?”

说着他指向幼女的父亲,“你!说,这叫不叫强欺妇孺?”后者谄媚地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谢大人这是爱民如子,爱民如子……”

得了这答案,谢鸿溪即刻与须叶发狠,“你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说话便小心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大人便显一显神通吧,我极想知道自己得罪了个什么玩意儿。”须叶毫不退让,神色从容似水,“若大人一时半会儿显不出来,就别在此丢人现眼。”

谢鸿溪让她气得面红耳赤,正巧,来了个小生与他传话,“大人,刘大人说要取用税册,即刻就要。”

税册,是先前清见让刘离知去备的,一会儿要呈给清见。谢鸿溪虽正在不忿之中,却不敢耽误刘离知的差遣。

他临走之前与二人怒声道:“记住了!下次见面,你们就得向老子叩头谢罪!”

好一个叩头谢罪。

好一个兑州长史。

“真是倒霉!”谢鸿溪一走,幼女的父亲即刻骂骂咧咧地从须叶手中抢走了她,“老子好不容易能把这赔钱货卖了,全让你们俩给搅和了,真他娘的倒霉!”

一路到兑州本就让人乏累,清见近来病情反复,约莫是有些受不住。

须叶刚扶住他,就听他意识不大清楚地唤了一句“思齐”。那个女孩与思齐差不多年纪,此刻还在呜呜地哭着,慢慢的只余下了一个小小的、无助的背影。

刘离知遣人给清见送来了税册,又添了一册太守府的流水,清见服过药后,借着檐下的竹灯坐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税册。

“若还是不大舒坦,明日便告一日假吧?”须叶端了熬好的姜香红豆粥过来,“喝点?”

“夫人吃了么?”

须叶不大饿。

她还在想今日街市上的那孩子。让刘离知的人去查了一下,却已然查不到了,不知她现下身在何处。

“你因为心疾恨过你爹娘么?”须叶忽而问他。

清见听罢有些许怔愣,尔后方才搁下手里的税册,让她躺到自己怀中来。二人一齐窝在躺椅上看星星,他低声道,“我小时候恨自己多些。”

“为什么?”

他无奈一笑,“若是我当日不那么倔,不那么皮,亦不会去罚跪认错。或者……我当日若真能把北山经倒背如流,也不至于搞得那么惨,我娘说,其实我背与不背都没关系,他们只是想让我认错服软而已。”

须叶在他怀中默默落泪。

“傻夫人……”清见抚了抚她的眼角,“你怎么总为这事难过?”

须叶也不知道。

清见上任头一日便告了假,没给州官们见他的机会。

不过他俩刚到刺史府,多暮便告诉他:“大人,外面来了个姓谢的长史,说是奉了刘离知的命过来送去年的税册。只是他还私自带了数十斤金子。”

来了。清见与须叶对视一眼,嘱咐多暮道:“你去问一问刘离知,他为何不自己过来。”

多暮挠了挠头发:“问过了。说是他本打算自己过来的,结果府里出了一些事情,只好委托谢长史代送。”

其实这事清见昨日便觉得奇怪。

他已看过兑州近时的税目,约莫只是一些计算上的小差错,补足也就罢了,事情根本无须闹到茂王耳里去。

现在他已然通晓,此行根本无关税目。

清见即刻与多暮道:“让他进吧。顺带遣人去把刘离知找来,让他把自己的官印、名帖带上,片刻都不要耽误。”

谢鸿溪初进来时,本带着一脸如沐春风的媚笑,可与清见、须叶作揖刚作到一半,颊上笑容凝住,连带着呼吸也滞了滞。

此刻须叶一袭素裙坐在席上,清见在她身侧,正在看送来的竹简。

“下次见面,你们就得向老子叩头谢罪!”

细品这话,谢鸿溪额上即刻有了细汗,因怕被须叶认出低了头立在一旁不敢言语,隐约可见两腿正在发抖。

“怎么了谢大人?”须叶关切地问了他一句,“看你模样,仿佛有些不大好?”

“下官……下官只是……昨日……”谢鸿溪有些语无伦次,片刻后索性直接问,“怎么……怎么是二位?”

清见亦略抬眼看他,不解道:“不然呢?”

“你是苏清见?”谢鸿溪话音一颤,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喃喃起来,“你是……你是茂王殿下席下的苏清见……那个首席说客……”

他说罢身子一塌,不远处传来一阵轻乱的脚步声,只见是刘离知带了一众官员过来,看见谢鸿溪,面无表情地避开了他。

“下官方才有事耽搁了,才托了谢大人送书卷来,还请大人、夫人见谅。请问……谢大人这是犯了什么事么?”

“都来了,正好。”清见见他过来,搁下了手里的税册简洁地说道,“刘离知,你即刻就把官印缴了,革职待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州牧、刺史、太守等官职职能变化很大,争议较多,所以本文的设定是:州守刘离知是兑州最高行政长官,下属有——州守府吏(如长史谢鸿溪等)、各级郡县官员等。

兑州刺史(清见),是朝廷分派去监察兑州上下所有官员的御史,只受御史台管束,可以随意任免州官,负责弹劾官员乱纪,所以苏到任之后实权是大于刘的。

第48章 48

包括谢鸿溪在场的多数人都因此话愣了一愣,谢鸿溪正因被他们撞破行贿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儿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面露不解——明明是他犯事,干嘛要罚刘离知?

“我可以服罪,但,想先问一个罪名。”刘离知问这话时面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只是还不知因果。

“这个简单。”清见与刘离知道,“你身为兑州守,不躬身检查账目以致出错,又纵容属下向我行贿,这样够了么?”

说罢,果真让人缴了他的官印。

此时谢鸿溪已让侍从搀了起来,清见转而问他:“谢长史,你自己看过这些账目吗?”

“啊?”谢鸿溪怔愣了,“小人当然看过啊,小人还日日研读呢。”

“……”清见当众展开书卷,并一手将之举了起来,只见上面竟是一幅丰富多彩的春宫图。

“这不是我的!”看完此图,谢鸿溪惊得跳脚,“这绝对不是我的,我从未见过这图!”

兑州的税务没有问题,但账目出了问题,问题出在计算、记录的官员身上,与高层官员渎职敷衍也有着莫大关系。

谢鸿溪就是其中一环。

而这亦是刘离知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昨日他们撞见谢鸿溪当街猥亵幼女,刘离知遣人与之要税册,想来并非偶然。昨日清见便觉奇怪,他若是想要税册,大可在宴席上要,实在不必拖到谢鸿溪回府之后。

今日他借口有事托谢鸿溪二送税册,故意给了他一个行贿的好时机,设计谢鸿溪、诱导行贿,玩得一手借刀杀人。

“即便是你革了我的职位,此事我亦没有做错。”

待谢鸿溪被人带走,刘离知仍不肯离去,“谢鸿溪的叔公在朝为官,他就算是恶贯满盈,也不会受到惩罚。而我若是直接免了他的官,此后必然遭到他叔公的打击。假手于人,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清见给了他一个解释,“任免下属官员都觉得吃力,可见你软弱不堪,不可为一州之长。”

刘离知听罢冷笑:“说到底你此番针对我,是因为孟姑娘吧?”

“你既然知道又何须多问?”清见持书卷敲了敲手掌,叮嘱他道,“回去休息几日,记得少看些春宫。”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