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花魁(37)

“须叶,你在看什么?”

听了这话,须叶侧首与身旁说话的锦衣女子答道:“没什么,胡乱看看罢了。”

这女子是茂王的妃子,年纪稍比须叶大些,看样子心思亦较旁人深沉些。方才她随茂王一同来,却并没有跟去与清见见面,只留在庭中陪她和思齐说话,有意无意地探问些关于他们二人和离的事。

“有时候我看着你,会觉得很是羡慕。”茂王妃又道,“你可知从前你在绣花台抛绣球时,有一次我经过那里看了许久,差一点便能抢到了。”

须叶让她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原来王妃也好这口?”

“倒也不是。便是羡慕你与苏大人和离之后,那种自由自在、随性洒脱、什么牵挂都没有的样子。很少有女子与你一样。”

她说得颇认真,见须叶默默不语,又问,“你们二人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须叶觉得好似清见在里面受审,自己在外面受审,然这审来审去便是要告诉她:你俩琢磨琢磨还是别在一起了,在一起就得出事。

“让王妃见笑了。”须叶答道,“妾身与清见相知多年,彼此都已习惯了。”

这时候,恰恰听见屋内传来云珠的声音:“苏清见从楼相回来之后,日日都来绣花台见孟须叶。不过那时孟须叶并不在绣花台,他就租下了她曾住过的屋子,每日午时之后,必到那儿午睡。他既病得连上朝也顾不上,却还有精神惦记着绣花台么?”

原来他那些日子竟是去绣花台午睡了。须叶一怔,便格外心疼那时候的清见。

求而不得的清见。

王妃听完了这番话,面色忽而就沉了下来,“我知道,我接下来想说的话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可若是真的说出来,苏大人大抵会记恨我一辈子,须叶,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了。

须叶凝视着那闭门的屋子,如可穿过那门凝视他一般。

清见的目光始终柔和,即便是自己历遍了无情肮脏之事,在面对她的时候也总是缱绻而深情的模样,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幻想中两两相对,却是无可奈何。

“须叶,你会明白的,对吗?”王妃的语气愈发迫切了一些,她方才因为等思齐离开已经耗费了大把时间,怕来不及劝解须叶,“你与苏大人相知多年、彼此扶持,你会帮他一把的,对吗?”

须叶淡笑一声:“王妃的意思,是要妾身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然后呢?死无对证,于清见,便是少了一个把柄,少了一根软肋。这倒是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坏的计策。想来她死之后,茂王便可想办法捞清见了。

屋内又传来了云珠尖锐的声音:“奴曾亲自撞见过孟须叶与刺客屈一等人密谋,若能擒住屈一,真相自可大白!”

里京刺客有一个默契的排行榜,屈一狡猾狠厉、长居榜首,从前他俩便合作多次,前些时日他受须叶所托到巽州绑架谷梁去了,此刻不知在哪里。

“须叶。”王妃紧接着又唤了一声。

她仿佛一个催命人,拿着催魂铃,在须叶耳边摇个不停。无奈这声音既刺耳又急促,让她分辨不清孰轻孰重。

从或不从?

幸而在片刻的失神之后,须叶及时把目光收了回来。

“好,我答应你。”

*

坐在席上的梁王正值弱冠之年,比他哥哥茂王的确英俊不少。他目若珠玉,丹凤若飞之中一对黑黑的眸子,眉色清淡,有着少年的那种英气在。他削尖的下颌有着些许的阴影,那之下,一身月白锦袍,腰际系白玉环佩,稍有动作便叮咚作响,随处可见一种天生贵胄的浮华贵气。

与之相较,茂王便要普通得太多。或许正因为如此,起初很少有看好茂王的人,大多都觉得茂王缺少帝王应有的气质。

“方才苏大人所说,我们已悉知了。”雍以理了理衣袖,拱手总结,“可见沈玉舍所言一无实证,二无根据,只是请了几个人一齐泼脏水罢了。”

“呵。”屋内有人冷笑。

众人抬首去看,发现发出笑声的人是萧业。

“萧大人又有话要说?”雍以好奇道。

“哪里敢。”萧业话中带刺,直指清见,“别的不说,在下只有一个疑问——为何这几桩案子所涉及的朝臣之中大多是苏大人的政敌?”

“不晓夫人专搞贪官污吏,大奸大恶皆出自苏某的政敌之中,也不是没有道理吧。”清见疑惑道,“此事……难道不该你们自己私下反省么?”

萧业语塞。

“那向年宵呢?”老头门下另一位辩客目示沈玉舍,“还有一个向年宵,对吧?”

清见依稀记得,这向年宵是自家盟友。此人曾经在天子脚下买官卖官,污点甚多,曾让负责联络外臣的雍以很是头疼。雍以与他商议后,清见便寻了个借口把向年宵给撸走了,故而这人对他俩意见很大。

传言不晓夫人受人所托取向年宵的性命,当晚向年宵就被人放了两支冷箭,挂了。为此清见曾特意请教过须叶该如何放冷箭。

须叶却说:“这事不是我干的。向年宵早年与人结仇,他仇家拿不晓吓唬他,待他晚上收拾细软要逃的时候动的手。”然此事却就是这么赖在她头上了。

“那倒更是一个现成例子。”一提及向年宵,萧业便从方才语塞的尴尬之中缓解了回来,“这向年宵虽不是苏清见政敌,却也得罪过苏清见吧?”

呃,这都是些什么理论?

张雍以听至此噗嗤一笑,正要与其展开论辩,就被一阵急切的推门声给打断了。

“大人,大人……”

多暮忽而推门闯入,面色焦灼地直到坐在次席的清见跟前,“大人,夫人她……”

一听“夫人”二字,清见亦即刻脸色一变:糟糕,他在这演得太专注以至把须叶给忘记了!

一见多暮张皇不定的模样,清见便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何事。这时候屋内众人还来不及相阻,他已然起身疾步朝外而去,一袭鹊灰素衣被吹得翻飞而起、步履相接……

梁王相逼,想以不晓之事暗算茂王,势必会先纠缠上清见,并以浩大声势、或者更甚的酷刑严审逼他就范。这时候其实须叶到底是不是不晓已无关紧要,不晓是谁,根本也无关紧要。

可是以须叶的性子,必定会以保他为先,以至于为此付出性命闹出一场死无对证。

别别别别别——孟须叶你这傻女——

引路的多暮侧身退到一边,清见的双手几乎急得颤抖,终于用力掀开了这最后一重门——只闻“砰”的一声,屋内的一切应声袒露在他眼前。

第35章 35

只见须叶正俯身在一地白瓷碎片之中,徒手拾捡着其中几片,而茂王妃也正在一边帮她捡。

二人皆被他忽然间的破门而入吓了一跳。

“大人……呃……”多暮也没想到清见的反应如此之大,即刻擦汗道,“我……”

清见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预判出现了偏差——他可能是想多了,可能是低估了须叶的判断力,而且没有给多暮说完后话的机会。

“抱歉,方才一时失手摔了这瓷瓶。”须叶放下手中的瓷片,赶紧与他道歉,“清见,我不是……”

她话音未落已被清见捞起来拥住了,余下的“故意的”三字软如轻烟薄雾,被掐灭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她一瞬有些失神,一没有料到清见的到来,二没有料到他急转的态度,三……快忘记在他怀中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很是奇怪。

清见的唇色有些发白,双目微红声音低哑地与她说:“以后不要离我太远。”

想来他是真的急了,才会如此方寸大乱。

“知道了。”须叶回拥住他清瘦的身子,只觉鼻尖一酸,“你放心,这个我可以与你保证。”

这时候,身后有人冷不丁地催了一句:“苏大人,你们还要谈多久?”原是梁王又有了新的人证,他们一路押送了一个淄衣男子到了正堂去,似乎是要开始指认须叶。

“那是何人?”王妃凝眉问。

须叶只远远瞥了一眼便发觉那人身形熟悉,待看清他薄唇之下那道奇怪的刺青,即刻识了出来——是受她之托去巽州绑架谷梁的屈一。

一见此人,须叶耳边就嗡嗡作响。

不好。

屈一被梁王所擒,他手中还握着谷梁在巽州的地址,以云珠的证辞为铺垫引出他来,可见梁王党一定事先审过他。而且屈一一见须叶的面,必然会交代出她就是不晓夫人,亦会交代出她曾经某次差使过他去除掉某个人,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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