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洛河这样子有些渗人,在小姑娘眼里她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知,不知道是怎么在永辉城里活下来的,她偷偷坐的离她远了一些:“艾德蒙家说这是他们那里的魔法,叶家又说这是道术,他们两家争争吵吵好多年了,城主就折个了中取名叫做魔术。”说完就收起了怀表,缩着身子靠到里侧去了。
魔术……洛河将着两个字嚼了又嚼,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还真的是来到了个玄幻世界呀。
之前没有细心地观察周围,知道了答案之后,许多带有疑点的东西仿佛自己一股脑儿地宛如池塘里的气泡一个个浮了上来——这片地上遍布着碎石和马蹄踏出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他们的车子飞快地行驶竟然一点颠簸也没有;拉着四个人和一辆车,还有这么多木桶,那两匹马竟也跟得上那单人的侍卫;还有……那些一道道的门,破空而来的花枝。她原来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是对善堂的地形不熟悉,现在这些证据就□□裸地摆在她面前。
不是她太大意,是魔术的作用啊。
接下来一路无言,不知马匹跑了多久,一座凌然的雪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在小姑娘第二次掏出怀表查看时间后不久,奔跑着的白马逐渐停了下来。
鞋子踏在雪地上的碾压声逐渐增多,洛河松了松坐的僵硬的腿,率先跳下了车。在车上坐的太久,等真的走在了雪地上还有一瞬间摇摇晃晃的不真实感。雪山上空气带着寒意,却又很清新,在城市污浊的空气中生活惯的洛河不由在心底赞叹了一句,她拍了拍小白马的鬃毛,那神圣的雪山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到了。
第12章 永辉(十二)
莲炉又被抛到了空气中,那双漂亮的手缓缓收进袖口,垂着眼睑好似在发呆。莲炉上升的力道用尽了,从高高的空中呼地一下直直掉落,从洞口洒下的阳光将炉身镀上金闪闪的亮光。擦肩而过时赤金的表面上映出青年百无聊赖的侧脸,镂空的花纹因为空气呼呼作响,好像垂死的人喉咙里竭尽全力的呼吸。
莲炉又呼啦啦地下落着,青年依旧不为所动。十八级楼梯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它下落的时间甚至还够青年倒身,躺在了祭台上。莲炉继续下落着,那栩栩如生的莲瓣磕在石砖上的一瞬,金石相击琅琅悦耳,青年却叹了一口气。
下一瞬,他坐起身,那赤金莲炉又回到了他的手上,磕着的莲瓣缩在一起,荡了一圈圈的皱纹。就在此时,那扇沉重的大门被打开,光芒一瞬间涌入了这间昏暗的祭室。
大祭司转头,看见开门的是一个黑色马尾的男人,他穿着高阶祭司制式的白袍,边沿上的金纹闪闪发光。
“大祭司,到时间了,城主请您过去。”他嘴里这么说着,可眼睛里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弯腰都欠奉。说是请,实际上身后跟着一队士兵,手里握着的□□连遮掩都不曾,无论下层百姓如何苦苦挣扎,在这里的上位者永远享受奢华。
神庙里的焚烧是一种粉末,取了莲花盛开时的花瓣,用繁复的工序将其晒干提纯,保存香味,放进香炉里点燃焚烧,也不会有令人烦恼的白烟。氤氲的香气环绕着整个殿堂,一撮小小的粉末就能燃烧整整一天。
传说生之神的标志物是重瓣金莲,于是香炉就被雕刻成一朵莲花,又用纯净的黄金打造。那个时候叶家还没能从许多个家族中脱颖而出成为城中重族,大祭司还记得献上此物时曾说他们倾举族之力。
岁月一晃而过,那捧着莲花香炉的老人早就化成了一捧黄土,面目早就于记忆中模糊不清。可那双眼睛里的野心如无边黑夜中一簇燃烧的大火,煌煌燎燃,又如深海中悬浮的一盏幽灯,泠泠摄人,于脑海磨灭不去。
他们也的确借着这盏莲炉,不屈不挠地攀上这悬崖峭壁,成为永辉城中首屈一指的家族之一。大祭司坐在高高的祭台上,修若梅骨的手里把玩着金色的香炉,白皙的手指与纯净的金色结合,华美奢靡。
这盏香炉的确配得上举族之力这四个字,雕工精湛,莲花花瓣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卷曲的弧度连冰冷冷的金属都能透出一股柔软的意境。中央的花蕊包围着填放香料的地方,罩着的盖子上又镂空雕出交错的花枝与花朵,又做出一朵半开的花苞作为把柄,不可谓不精致。
大祭司也的确很喜欢,第一眼就喜欢,他知道人类要做出这种东西有多不易。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应了他们的要求引荐了城主,又给予了很多好处,冷眼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成为了城主的心腹。
这里是神庙中最圣洁的区域,只有重大祭祀时才会由城主登上这十八级阶梯之上的祭台,引领余下众人祭祀神明,那些低阶的祭司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高阶祭司即使进门,也只有跪在下方的资格,即使是大祭司也不能越过受神明眷顾的城主登级。
他们相信生之神居住于天上,因此这祭台上头并未封顶,在中央处留下一个开口,正对着祭台。四周都是大块的彩绘玻璃,透进来的光显得黯淡又妖异,只有这祭台上的光是无邪的,他们相信这样能表露出无上的虔诚。
……真的太好笑了。这到底是在向谁祭祀?是神还是城主?
不论多少年过去,每每想到这里,大祭司就不可抑制地发笑。他的相貌是偏凛然的那种,在洛河面前的青年常常如沐春风,这样的相貌就使他显出一股青涩的味道。现在他的眉目冰冷,连唇角弯曲的弧度都带着讥讽,就使他看起来异常冷漠,并且锋利。他坐在祭台上晃着腿,一点都没把这里的庄严肃穆的气氛放在眼里。昂贵的白袍被他毫不怜惜地铺在台子上,宛如一块廉价的抹布被他充当坐垫。
那盏莲炉被他随意地抛上抛下,赤金打造的香炉有些重量,可到了他的手上就仿佛一个小孩儿玩耍的毽球,一点吃力都不曾有。动作流畅,白袍的边缘因为他的动作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上下带出的弧度令人心折。
可是这么久了,再喜欢的东西也腻了。
仿佛如果听到半个不字,能直接架着他的脖子过去。
莫廷习以为常,眼睛里半点波澜都没有,懒懒地答知道了。曲着腿直接从十八级阶梯高的祭台上跳了下来,手随意地拂过莲炉,那瓣花瓣又恢复成了完好的样子,半点缺损瑕疵都看不出来。
他跟着那队人走了,队伍最末的两名侍卫关上了祭室门。那门很重,擦过地板的声音沉闷又令人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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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太阳永不落下,雪山上还是冷,大约等于秋季。这个时候倒要感谢这件密不透风的罩袍,既遮住了阳光直射,又保持了体温。
她们每人都被发了一把小铲。洛河直接把木桶从车上搬了下来,用着小铲往里面铲雪,等到挖了半桶左右就送回车上,再找个空桶挖完剩下的半桶倒进去,以此类推。她力气小,就只好多跑几趟腿,途中看见织罗直接扛了两桶雪回车,不由得羡慕。
她们到达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八点,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明晃晃的大太阳爬到了头顶,还有一小段距离就能爬上天空的正中。因为不间断的劳动,洛河手酸,腰酸,就没有一处好的地,流汗、喘气感觉脸上的罩袍都快湿透了。
她直起身,缓解长时间弯腰导致的腰部酸痛,拎着半桶雪回到马车,正巧碰上织罗。织罗做了好几年劳工,驾轻就熟。她眼睛一扫就知道除去另两个人的份,还剩两桶没满,她看向洛河,洛河正靠着马车细细喘气,额前露出的头发被汗水全打湿了,卷曲着黏在额头上。
她心底盘算一下,伸手:“给我吧。”
洛河不解,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拒绝:“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了。”
织罗摇摇头:“不行,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说完直接从洛河手里拿走了木桶,又提了剩下的一个轻轻巧巧地走了。
洛河也实在是受不了,便不再坚持坐,上到马车上闭上眼小息。等织罗的期间另两人也回来了,相顾无言地坐在马车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劳工们劳动的声音渐渐小了,织罗也终于提了满满两桶雪回来。
洛河连忙下车迎接,一个转头却发现另两个人也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