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无归(32)

作者:未晏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刘子业不出声,刘英媚就亲自解他的玉带,然后凝神解行袍的衣带。

她的呼吸急促,喷在他的胸口,刘子业低头望着她颤动潮湿的睫毛,握住她的手说:“阿姑,你不开心啊?”

刘英媚心里恨恨想: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杀我夫君,我还能开心?!

不动声色摆脱他的掌握,手上解他衣带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他的行袍宽大,很快抖落到地上。鹅黄的深衣上也渗进了血液,是浅淡的黄红色,一圈一圈宛如黄檗染绢上未曾画完的寒梅。刘英媚手轻轻拂过他的胸膛。

他偏瘦,但胸口有少年人刚刚生出的一层肌肉。他的肋骨一根一根的,用力揿能感觉到。刘英媚不知道心脏是在哪两根肋骨之间,犹豫了片刻就听见他梦幻一般的声音:“阿姑,你在干什么?”

刘英媚咬了咬牙,侧耳靠到他胸口,温柔地说:“我有些怕,靠着陛下,心里纾解了一些。”

听着他心脏的位置。

手小心地在袖子中趸摸那支尾端锋利的钗。

“阿姑,”刘子业抱住了她,箍住了她的手臂,“我也怕……”

刘英媚的手顿了顿,问:“陛下怕什么?”

刘子业说:“怕你想离开我。毕竟,这地方你熟悉,大概想回来陪陪家人了。”

刘英媚还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他又说:“你儿子——是叫何曼倩吧——我看他还小,没有送到县狱中,怕他受不过那里的苦楚。想来你也想他了吧,我叫他进来。”

他手一拍,“啪”的一声脆响。

刘英媚手一颤,赶紧握住了钗,没让它掉出袖子。

而转脸就看见她五岁的小儿子揉着眼睛被人抱了进来。

刘英媚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心里只觉得在儿子面前这副鬼样子实在是羞辱。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儿子已经笑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阿母!我是在做梦嘛?家里的叔叔伯伯都不在了,你是来接我去他们那里的嘛?”

刘英媚实在没忍住眼泪。

何曼倩懂事地说:“阿母,你别哭,我很乖。”

刘子业笑道:“确实很乖呢。”

刘英媚的指尖不由收缩着,握紧了刘子业的手,颤着音哀告:“陛下,他才五岁,什么都不知道!”

刘子业被她握着手,一脸欢畅:“是么?”

刘英媚扑通跪倒在他膝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像抓着救命的稻草:“陛下,他很乖……很乖……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陛下,求求你……”

她溺水一般,说话带着粗重的喘气,一句话无法一口气说完整。

她觉得肺里被恐惧浸满了,疼痛、紧收,满是血腥味往咽喉处涌。

在刘子业看来,她的脸白得吓人,眼睛却红起来,哆嗦得宛如落叶。她不停地说“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求求你!”让他有控制她的满足感。

他的手背上被她的指爪抓得剧烈的痛,可他的心里极其欢畅,小腹下一阵阵热浪暗涌,手背到手腕,手腕到手肘,手肘到肩膀,肩膀到大脑,宛若上元节放的烟花,一阵一阵冲天的明亮,一阵一阵五彩的闪烁,在大脑里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至极的火光。

“阿姑啊……阿姑啊……”他喃喃的,那暖流带着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意。他急迫地说:“把孩子……带出去吧,给狮仙糖吃,别吓到他。”

大家都能觑见他满面潮.红的怪异模样,没人敢说话,赶紧带着何曼倩一道退出去了。

“阿姑……”他喃喃地叫着,“我要……你。”

刘英媚浑身依然是溺水般的冷。

他这模样,经过“人事”的人都懂。但孩子是她不能失去的,她很冷静,决定遵从他的命令,为他做一切事——再无耻、再侮辱都做!

刘子业说:“我要你亲我。”

刘英媚想了想,忍着恶心,起身先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也是冰冷的,耳朵蹭到时倒是感觉滚热的。他的脸上有清爽的香气,也有血腥的味道。

他挪开了些,想必不满足于此,刘英媚稍稍分开些,接着深吸一口气,打算去吻他的唇。

但他一撇脸躲开了,说:“不是这儿。”

“那是……哪儿?”

刘子业伸出手,手背上被她指爪抓出了好几条鲜明的血痕。

刘英媚心一跳,怕他报复。

但他凝望着血痕,陶醉至极地说:“亲它们——它们太美了!”

刘英媚咽了一口唾沫,捧着他血腥味的手,嘴唇碰了碰他的伤痕。

他发出了呼啸般的声音,望着天花板,喘息着。

刘英媚的手又扣住了袖中的钗。

刘子业却跪倒在她面前,抽泣般说:“阿姑,你救我,我要死了。”

刘英媚的手又顿住了,不知他是什么幺蛾子。

他颤巍巍伸出自己的手,举在刘英媚面前。

刘英媚舌尖在伤痕上一舐,他又是战栗不能自已,埋头在她的石榴红裙里,喃喃说:“阿姑,只有你能救我。你把袖中的钗放下来,我不杀何曼倩,但你要继续这样吻我。”

他爱自己的血更甚于别人的。

伤痕的疼痛和战栗让他激荡之后安然入睡。

刘英媚在榻边一夜没睡,她也许杀得了他,但因着孩子,终究没敢。

她看了他一夜,想象着他死亡的样子,想得诡异地笑。她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嗜杀,他的血腥味引发了她内心的狂兽,她想看他怎样死得更惨。

那支双鸾的钗,他不配。

皇帝的辂车继续往北行进。

徐州郡,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山河险峻,坚壁高墙,物产丰富,易守难攻。

但皇帝的命令依然天下应和,讨伐刘昶的谕旨诏发,调动四路人马或包抄城下,或截断道路,或把持粮道——刘昶据城坚守,但是攻破城池只是迟早的事。

刘英媚住在简陋的行营里,看着刘子业飞身上马,打着唿哨在昭阳湖四周的群山驿道间驰骋,俄而又打马回来。

他额角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一直缺乏血色的脸庞突然带了点红润,露齿笑的时候就没那么叫人胆寒了。

他下马到刘英媚身边说:“这气候比建康好,没有湿哒哒的黄梅天,浑身都觉得爽快了许多。”又说:“阿姑,这群山青翠,你适合穿红色的裙子。”

刘英媚懒得和他说话,又不得不敷衍着:“嗯,我的石榴裙洗了,出巡没有带很多条红裙出来,这素裙我觉得穿着舒服。”

自然是不敢为何迈服素的,只能尽量穿清素的颜色暗表哀悼之意。竹月色外袍,里衣和长裙都是荼白,一片青山绿湖中,素净得宛如遗世独立的白鹭。

刘子业笑道:“好吧好吧,你穿什么都美。我呢?”

他挺了挺胸,仿佛要展示身上簇新的明光铠和里面朱色的襜褕。

刘英媚敷衍他:“好看的。”

他觍着脸又问:“我这件襜褕比何迈的如何?”

刘英媚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刘子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喋喋道:“你生气了?我以为你喜欢像何迈那样的英俊男儿,孔武有力的,英姿飒爽的。”

刘英媚心里不忿,很想顶撞一句:“你再打扮,再骑马,也比不上他一脚趾头!”而实际只是笑笑:“他已经变成鬼了,怎么和你比?”

刘子业的笑容瑟缩了一下,但仍然紧跟在刘英媚后面不放。

“彭城指日可破,”他说,“义阳郡也在我掌握之中。刘昶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无路可去。他本人我是不能饶的,不过为了你,我可以放过他的母亲和妻子。”

刘英媚猛然回头,狠狠地笑道:“那谢谢陛下啊!”

刘子业追着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刘英媚回身贴近了他,轻轻抚弄他的脸颊和颈脖,突然手指发力,尖锐的长指甲在他脖子上狠狠地抠过,拉出五道三四寸长的血印子。

刘子业冷不防吃痛,龇牙咧嘴的,伸手揉了揉脖子,又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笑道:“阿姑好狠的手!”

刘英媚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耳后,哄道:“很疼啊?晚上我给你好好揉揉。”

刘子业顿时笑了:“一言为定。”

晚上,刘子业激越到极点,倦极睡熟了。

刘英媚漱了口,嘴里的血腥味淡了。她冷笑着在心里骂他“废物”,她对镜拔下发钗,握在手中盘弄尖锐的钗尾,终究还是把发钗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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