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看着夏阳的模样，心里也过意不去，安慰道：“你父亲汲取妖力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每年二十九只妖必然也不会是他自己用，虽说可怜了那些个妖精，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也是无可避免的，我们老爷想要的也不过是把封了的作坊还给我们而已，之后他大可以和从前一样，用买来的妖心延长寿数……”
“父亲是为了母亲，”夏阳轻轻地说，眼泪不停往外涌，小荷见状握住他的手等他继续说下去，“每年祭奠母亲的时候，父亲都会问我相不相信母亲会回来，我反问他相不相信，他总是笑着说，母亲一定会回来，不管多少年我们一定会等到她转世为人，”夏阳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谁又知道多少年一个轮回呢，我从未想过他会这样，每年害了那么多妖精的生命，它们又何其无辜啊！母亲那么善良的人，就算有一日能回来，也不会想要见到随意践踏生灵的他，父亲你糊涂啊……糊涂……”
小荷抱住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夏阳，虽不完全能够理解夏正宁为了等待他妻子所做的一切，被感染着眼泪也忍不住往下落。
在心中自问，如果老爷不在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等他吗？
第十二章 交易日
由于交易日就在明日，在那之前小荷一直陪着、安慰着、劝解着夏阳，也交代他当天在与炼药房隔着一个院的角落待着，小荷计划自己藏在炼药房顶，扒下几片瓦好清楚地观察形势，伺机和夏正宁摊牌，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去找他。
据夏阳回忆，那次他见到道士的时间是在黄昏后的入夜之时，小荷下午便早早地爬上了房。
果然，入夜时，那个二师兄带着两个小道士，打着灯笼远远地从前院向炼药房走来。张叔则一直在炼药房门口候着，见面即带进了屋。
夏正宁还是保持闭眼坐着的姿势，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看向张叔：“博广，留下一个，剩下的跟往年一样，送到山姚城去，快去快回。”
“且慢，”见张叔就要伸手去拿，二师兄挡在前面拦住了他，“夏兄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夏正宁淡淡的笑了一声：“熠桦，我们合作七年了，你还怕我赖你帐不成？”
二师兄作了个揖：“今年不同往年，价格和数量都增加了，谨慎些总是没错，怎么着也不好辜负了师弟们一年捉妖的辛劳和师父的嘱托，我们还是当面点清货物和财物，钱货两讫，也免去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夏兄以为呢？”
夏正宁那抹笑歪了一些：“熠桦果然是爽快人，清心观捉妖辛劳，我在七路镇筹集钱款也同样艰辛，但大家终归是各取所需，自然不会亏待了普兰大师。”转向张叔点了点头，只见张叔走到一根柱子前，摁下了一个乌龟形状的动物浮雕，夏正宁面前的地毯逐渐升高，而下面正是小荷转遍了整个夏府都没能发现的囤钱之处。
夏正宁伸手示意：“八万两，一分不会少，请清点。”
这个二师兄倒是也不客气，给两个师弟使了个眼色，便一起认真的数了起来，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工程，夏正宁眼看着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熠桦啊，银两就在这里，总不会飞走，先让博广把妖心送去山姚城吧，再晚怕妖心不新鲜，妖力流失，到时候我跟上面也不好交代。”
二师兄想了一想，把两个黑乎乎的大袋子交给了张叔，又回头和师弟们一起继续清点。张叔留下了一颗妖心，血淋淋地就放在了夏正宁前面的案上，背着剩余的出了门。夏正宁拿起刀几度想动手，但又碍于还有外人在有些犹豫不决，二师兄数着一个个银锭，头也不抬地说：“您尽管动手，不必在意我们，这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了。”
夏正宁见这二师兄一心都在钱上，便切下一片妖心放进嘴里细细的嚼了起来。
虽说小时候也见过人吃人的场景，但好歹也都在河边洗去了血腥才下嘴，然而面前这情形，着实让小荷有些反胃，本以为费那么大劲捉来的妖精，怎么着头啊脚啊手的都要利用起来，只挖心就已经很奇怪了。那便姑且认为妖的妖力都凝聚在心上吧，可这直接生吃血糊糊的妖心又是个什么令人咂舌的方式？难道不应该炼个丹药，或者至少把血迹清洗干净了再吃下肚吗？
想着想着小荷已经不愿再看向这屋内，抬起头望着远处天空，和明亮的星星们一起眨着眼，缓一缓作呕的生理反应。不经意间发现七路山上有些忽明忽暗的火光，很是扎眼，便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从火光之中像是有些黑点飞出，而且越来越大，小荷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朝她的方向飞过来了，不安地用身体盖住了扒掉瓦片的洞，以防透出来的光亮暴露自己。
那几个黑点越飞越近，很快落在了炼药房前的空地上，藏在黑暗中的小荷赶紧捂住自己嘴巴，瞪大眼睛看清了飞来的五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道士的衣服，被两个人架着，像是很虚弱，另一个身材高大，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庞的人凑近那道士，掐住他后脖颈说了些什么，道士点了点头，另外一个人眨眼间出现在炼药房门前左右挥动了几下，门口的家丁瞬间倒了一大片，高个子手中聚力，用一颗亮亮的东西扔向炼药房的大门，一声巨响，震的小荷浑身打了个颤，门大概也直挺挺的躺在了炼药房的地上吧。
见他们进了炼药房，小荷轻轻地移开身体，继续从洞中观察这混乱不堪的形势。
架着道士的两个人进门便粗暴地将他扔在二师兄面前，想必是被那声巨响惊到，二师兄本来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的，看到同门师弟才缓过神，急忙上前扶起他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那道士开口，那个刚刚在门口撂倒一片家丁，发量稀少的人用食指指着二师兄鼻子大喊：“老大，就是这狗道士抓的我！”说完变成一只比马还要高大的蝎子，挥着身后的毒钳抽向二师兄。
二师兄拉起师弟一同躲开这次攻击，一边拔剑掏符，一边大吼壮胆：“妖孽！居然破了法术屏障，我能收你一次，就能收你第二次！”二师兄的师弟们以及和蝎子妖一同来的人，都站在远处看着这俩斗法，并没有要参与的意思。高手对决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在躲过了蝎子妖数轮猛攻后，二师兄扔起一张黄黄的符纸，用剑穿了符从背后刺向那只体型庞大的蝎子，眼看此番斗法胜负已见分晓，本在一边旁观的大高个伸出手，二师兄便以那刺剑的姿势定定地待在空中动弹不得，被大蝎子一个回身拍在旁边的大柱子上，顿时口吐鲜血。
二师兄挣扎着坐起身，捂着胸口小声说：“你……你是什么妖？我为何感受不到你的妖气？”
大高个走到他身边坐下，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大师，你修为不够啊，那个屏障对我来说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就凭你这点能力还想收桀侬第二次，收一个我看看？”
二师兄已然痛的难以开口，还强撑着一口气：“原来是寻仇的，收蝎子妖的是我，你放我这三个师弟走，我的命你拿去。”
“啧啧啧，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你让我放人我就放？”大高个阴阳怪气地说道，又提高了嗓门：“桀侬！这几个臭道士，你说怎么处置？”
已变成人形的蝎子马上回应：“肯定是杀了啊老大，心思敢动到我们头上，必须送他们一道观的人都去见阎王！”
二师兄听罢激动的爬过去抓住老大的衣领：“师父，你们杀了师父？”
蝎子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狠狠踩住胸口：“师父？你们整个清心观都给你陪葬了，现在我就送你去见他！”
蝎子脚下越来越重，二师兄大口大口吐着血，这时那个老大突然发现了藏在柱子后的夏正宁，挥起手施法将他拉到了面前，蝎子松了脚，好奇地凑过来看。夏正宁吓的浑身发着抖缩成一团，一言不发，老大起身靠近他，仔细的看了看，歪着头阴笑道：“难怪即便是清心观最厉害的你，在我手下都过不了一招，一群蠢货。”
二师兄已然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
蝎子对老大的话不甚明了，问：“老大，这个凡人有什么特别吗？”
老大又坐回二师兄身边：“他跟清心观那老头一样，每年趁着中元节前的阴气盛行之际，和着血吃一颗妖心，一年四季靠打坐，还有中和的药物化解妖力，本以为你们也就是为了那糟老头多活几年，没成想拿妖心做起了生意，居然还有人买单。哈哈哈哈，真是一群蠢货，”晃着二师兄，“喂，你先别死啊，让我这个妖告诉你，妖力在血不在心，你们这么搞可是会害死人的，你看看那个凡人，啧啧啧，跟你师父一样气虚体弱，人气被妖气覆盖，没了妖心，命不久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