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非常,汗湿重衫,连乔荞说什么都没听清,就顺从嗯了一声答应。
相比风槐的紧绷,乔荞松弛很多,她翘着二郎腿摇晃着脚尖,点点头站起身:“好,那去你家吧,这地方太破了,实在不像话。”
在来上界之前,他做了万全的准备,风槐这个身份也是从昆吾门的弟子中精心挑选的。普通的世家弟子,拜师昆吾门,与长□□知行流落在外的女儿曾是青梅竹马。
一个合适飞升,又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身份。
但世事瞬息万变,在下界找到‘风槐’的时候,他正受命捉拿他的青梅,准备将礼物献给他的未来老丈,从而换得一个飞升的机会。
儒雅的世家弟子撕裂友善的面具,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疯狂,连一众阴险毒辣的魔界中人都自叹弗如。但那女人抵死不愿去上界,挣扎不脱,自爆识海与真正的风槐同归于尽。
这是第一个变化。
之后他假扮风槐带着乔荞的尸体来到上界,出于怜悯,在飞升传送阵的莲花台上,他为她披了一件衣裳。却不想共同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又活了过来。
这是第二个变化。
原计划是假扮风槐,通过乔荞混入昆吾门,但现在他实在没办法确定她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乔荞,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已经看穿了他,还是只是陪着他演戏。
绕了一大圈,计划又回到原点,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在这个庞大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是否需要为‘爱’献身。
风槐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木然跟着乔荞往山下走,午后毒辣的阳光晒得他脑壳一阵阵发晕,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他偷偷打量她,她穿着他的衣裳,蹦蹦跳跳走在山路上。从浅溪边跨过去的时候,一双莹白的小腿在衣下若隐若现,长发未束,在背后飞扬,看起来很高兴。
那个计划筹谋了很多年,花费了大量的人力金钱,更有无数人因此而死,说放弃是不可能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往前。
他甚至在想,大不了事成之后把她娶回家去当个摆设养着好了,这样大家都不亏,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可保她一世平安,衣食无忧。
娶妻一事,在他看来,抛去喜欢,仅仅建立在对方是个女人、长得不难看,性格也不是很讨厌的基础,恰好这些条件她都符合。
他当然不可能喜欢上这个女人,未来也不可能跟她产生感情,这些只是计划里的一环罢了,月淮风在心中如是想。
这个时辰,大多数的杂役弟子都在外面劳动,到了山下,到处都静悄悄的,白九天也不在,他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是越靠近住处,他脚步越发沉重,前面那个欢快跳跃的人影就显得分外刺目。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月淮风径直坐到床边,深吸了几口气,开始解腰带。
乔荞在屋里东翻西找,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很快脱得只剩一件单薄亵衣。乔荞凑过来,笑着说了一声多谢,将他衣服卷把卷把拿走。
他喉结艰难滚动,额头浸出了冷汗,人生鲜有这样的紧张时刻。
乔荞跪在床边扒拉他的被褥,手肘捅了捅他腰窝,“站起来。”
月淮风被捅得浑身一跳,站到一边,背对着她。
乔荞把被褥卷起来,枕头也裹进去,衣裳叠好,扛着东西大摇大摆走了。
月淮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为何?
正出神,外面有人敲窗户,那双挂着大黑眼圈的素白小脸探进来,“风……师兄,既然都说了是好朋友,你又何必那样为难自己呢?怪渗人的。”说到渗人的时候,还配合着打个寒颤。
她本来是没多想,奈何他脱衣裳那一刻,系统提示寡廉鲜耻,增加了10积分。
这可真是……叫她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说谁寡廉鲜耻。
直到走出房门那一刻,系统明显卡顿了一瞬才提示:
【行为:洗劫一空,获得积分50。】
乔荞心情美丽,东西抗在肩上非常有分量,物质使人感到满足,上山的脚步竟比来时更加轻快。
月淮风仍站立在屋内,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光溜溜的木板床,嘴角一点一点垂下,脸上阴云密布。
他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在那破草屋里的时候,乔荞问:“可不可以借你的被褥衣裳。”
他说嗯,就跟着她一齐下山来了。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谁也不知道。
第7章 好朋友亲一下怎么了
月淮风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当然这件事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他拜入前任魔尊木塔里座下两百三十余年,木塔里卸任之后继任魔尊之位五十余年,给人留下的从来是杀伐果决的狠辣形象,死在他手上的仙门中人更是不计其数。
面具戴得太久,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哪一副才是真的。
但现在这幅不高兴绝对是真的。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豁出去,她竟只是抱走他的被褥。
他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近三百岁的高龄,在魔界喊一声老男人不为过。来此之前,众部下就一直催促着月淮风娶妻,他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辞,什么邪佞未除,什么大业未成,什么血仇未报……
几位长老担心此行发生意外,魔尊之位无人继承,硬逼他留下一管元阳,月淮风当然不同意。但不同意就不让走,最后没办法,只要答应让白九天跟过来,必要时候采取非常措施取得元阳带回。
月淮风几次三番想探听到是什么样的非常措施,白九天守口如瓶,倒在旁边出尽了歪主意,包括用温柔人设攻略乔荞,和她神交,拉她入伙……
白九天也很觉得难办,取魔尊的元阳?怎么取,替他自渎?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这鬼地方方圆十里都找不出一只母鸟来,还不容易遇见个乔荞,当然要牢牢抓在手里!完不成长老的任务是死,得罪尊上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只能另辟蹊径。
白九天握着斧头在林场中挥汗如雨,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坐在树桩上作沉思状的月淮风。从昨晚他回去之后就是这幅阴沉的脸,想来过程应当不怎么顺利。
白九天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本本分分担负两个人的劳动量,专心致志砍树。
这几天对木材的需求量突然变大,林场的杂役弟子是别处三倍多,白九天估计,最近可能有事要发生。他将劈成小块的木材摞到驴车上,拍拍驴屁股,那驴就自己打着响鼻往前走。到了地方有人专门负责卸柴,那驴卸了柴又自己走回来,如此往复。
白九天趁着这儿短暂的空隙坐在木墩上休息,没多一会儿,看见驴车回来,后面还跟了个男人,腰间佩剑,脸被白布条一圈一圈缠绕着。
脸上缠布条的男人走近,将坐在树桩上的白九天和月淮风上下打量。
白九天挽着袖子,浑身是汗,月淮风衣衫整洁犹自出神。
那男人径直走到月淮风面前,抽出佩剑,剑尖直指他,“你,为什么不干活。”
月淮风置若罔闻,还在想昨天的事。
男人厉声呵问:“跟你说话,你哑巴了?”
白九天也不说话,他跟着月淮风的时间最长,不敢说了解他这个人,只能说稍了解些行事风格。
如今他生气的样子太过明显,需要发泄,而且这个发泄的对象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拿剑的男人就是他。白九天不想成为发泄对象,牵着驴车往前走,替他望风。
月淮风忽视面前的人,站起身一言不发往树林深处走,男人提剑追上,剑气直逼他背心,竟是欲将他一剑刺死。
这些杂役弟子死就死了,没人在乎,那男人也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出气罢了。但几次欲刺中,月淮风又忽地远离,引他往深林中去,他下意识觉得不妙,此人修为定然在他之上。
他转身想跑,却迎面撞上一堵气墙,调转方向,又撞上一堵气墙,四方狭窄的透明气墙将他困在中间,渐渐往内压缩,挣扎不开。
月淮风转到他面前,面容冷肃,声音也似夹了寒冰浸入肺腑的冷。他问:“你因何飞升而来。”
气墙挤压,那人身体被塑成方形,骨骼变形咯咯作响。
月淮风追问:“你因何飞升而来!”
胸肺被挤压,那男人口鼻不断涌出鲜血,覆面的白布条被染得通红,这会儿不逞威风认怂倒是快,“我,我……杀妻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