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泼,屋檐下很快挂起雨帘。
冯橙望着无边无际的雨幕喃喃:“会打雷吗?”
陆玄轻轻动了动眉梢。
冯橙好像对“打雷”格外关注。
莫名想起那晚突然雷鸣雨落,她殷殷叮嘱他当心被雷劈的情景。
陆玄看着身边少女,得出了结论:她怕打雷。
女孩子害怕打雷似乎很正常。
陆玄决定安慰一下对方:“不会打雷的,这个时节很少会打雷——”
话没说完,一声惊雷炸开,连大地都仿佛震了震。
陆玄尴尬牵了牵唇角。
冯橙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
一只手伸出,握住她的手。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少女的手纤细柔软。
在这大雨如注的夜半时分,两只突然交握的手令二人同时一怔。
陆玄飞快松开手,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别怕,只是打雷而已。”
夜色浓浓,悄悄遮掩了少年泛红的耳尖。
冯橙拢了拢手心,笑笑:“没有怕。”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畏。
连皇帝都能被雷劈死呢。
总之,她不喜欢打雷。
“没有怕,你的脸还那么白?”
冯橙抬手摸了摸脸颊,很是纳闷:“我的脸不是一直都很白吗?”
她之前也苦恼过,觉得一张大白脸太费胭脂,直到发现随时可以装病,决定随它去了。
胭脂不就是拿来用的,用得快些才能买更多更好看的新胭脂。
陆玄想想也是,不吭声了。
不怕就好,他又不是爱操心的人。
少年负着手,望着无边雨幕出神。
小时候他和二弟出去玩,也遇到过这么一场雨。
无边无际,仿佛等不到头。
后来他们忍不住冒雨跑回家,二弟当晚就病倒了。
母亲气得拿插在花瓶中的花枝打他。
明明很细的花枝,抽打在身上却钻心般疼痛。
那些因为他们贪玩没看顾好他们的仆人从此再没见过,据说是挨罚后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他不喜欢下雨,尤其是大雨。
这会让他想起病倒的二弟,以及抽打在他身上的花枝。
“陆玄。”雨声中,少女的声音清晰入耳。
陆玄侧头看着她。
冯橙今夜依然男装打扮,面上却没有伪装。
被斜斜飞进檐下的雨珠打湿的双颊湿漉漉的,那双清澈如水的明眸也湿漉漉的。
陆玄忽然好奇她要说什么。
或许……她要倾诉心事?
比如为什么更习惯叫他的名字?
陆玄默默决定,不管冯橙说什么,他都不笑她。
而在这么想的时候,他又不自觉生出几分期待来。
“你是不是很喜欢猫?”
“喜欢什么?”陆玄以为听错了。
“花猫。”冯橙弯着唇角,想到来福就觉得欢喜。
曾经是来福时,她就很庆幸遇到的是个爱猫的少年。
陆玄沉默了一下,再次确认:“你说像来福那样又肥又贪吃还喜欢往人身上扑的花猫?”
第115章 乡试
眼见冯橙脸色越来越黑,陆玄后知后觉停下来:“怎么了?”
冯橙:“呵呵。”
陆玄仔细端详她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哦,是因为他那般说来福?
是了,在冯橙心里那只肥猫是救过她性命的。
这样想想,刚刚那么说是有点不合适。
少年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淡淡道:“来福还是挺有灵性的。”
冯橙确实有些意外了,喃喃道:“原来你不喜欢猫……”
不喜欢猫,却带着半路捡的猫回家,给它起了名儿,喂它吃小鱼干,带它去吃烧鸡,还操心它的终身大事。
冯橙深深看身边少年一眼。
陆玄真的是个好人。
“算不上喜欢。”在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下,陆玄还是说了实话。
虽然他莫名有点在意冯橙的感受,但他不能没有原则!
不喜欢猫还需要撒谎吗?
“陆玄。”
“嗯?”
冯橙望着他,神情认真:“你真好。”
陆玄:?
雨还在下,耳边是哗哗雨声。
有那么一瞬间,冯橙想扑到少年身上,蹭一蹭他的手。
遇到陆玄,她可真是幸运啊。
陆玄却被冯橙的话弄懵了。
他不喜欢猫,和他真好有关系吗?
还是说——这样也能被她发现优点?
这个认知让少年下意识把本就挺拔的身体挺得更直。
“雨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要不就这么回去吧。”冯橙望着无边无际的雨幕,提议道。
“不行。”陆玄脱口而出。
见冯橙看他,他指了指雨帘:“冒着这么大的雨回去,很容易生病。”
“可不知道多久才能停。”冯橙有些发愁。
“这样的雨不会下太久,再等等吧。”
二人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幕安静下来。
雨声似乎更大了。
一只手伸过来:“要不要吃蜜饯?”
陆玄目光往手帕上落了落。
冯橙笑道:“是蜜饯菱角,吃起来比别的蜜饯清爽。”
陆玄一贯觉得蜜饯是女孩子喜欢吃的零嘴儿,但现在哗哗下着大雨,四周黑咕隆咚,不吃点东西时间也难熬。
主要是他知道冯橙肯定会吃,那就更难熬了。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用手帕垫着的菱角拈起,放入口中。
“好吃吗?”
迎着那双盈盈笑眼,少年淡淡道:“还行。”
吃个零嘴儿还要问,女孩子就是话多。
不过——陆玄扫了一眼被冯橙拿出来的荷包。
很普通的圆形,上面绣着一只扑蝶的花猫。
冯橙的荷包是百宝箱吗,为什么有那么多吃的?
“怎么没有小鱼干了?”
冯橙叹气:“白露不许我这么热的天带小鱼干。”
“哦。”陆玄直接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菱角。
二人分享着蜜饯菱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只有屋檐边凝聚着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来。
“走吧,雨停了。”
冯橙点点头,抬脚往外走,却被陆玄拉住。
她疑惑看着他。
陆玄抬起一只手挡在她头上,拉着她走出屋檐下。
冯橙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路上到处是积水,鞋袜衣摆很快被打湿了,贴着肌肤湿漉漉难受。
陆玄一直把冯橙送到尚书府后巷才停下来。
道别的时候,冯橙想起一件事:“陆玄,我们是不是该换联络方式了,大门口那棵老柳树快撑不住了。”
柳枝秃了后,绿丝带就没办法隐藏了。
陆玄听了这话,尴尬抿了抿唇。
总觉得冯橙是在嘲笑他说等柳树叶子掉光了就不用再见面的话。
“我养了几只信鸽,以后用信鸽联络吧。保险起见不用信鸽传递字条,我会在信鸽腿上系上绿绳,你接到后换上红绳以示回应。”
冯橙听了放下心来:“那就这样吧,信鸽还方便些。”
重新约定了联络方式,二人各回各家。
接下来几日,尚书府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这一次的乡试,大公子冯豫和二公子冯辉都要下场。
冯尚书虽已位列六部尚书,站在了文官要爬的仕途高峰的山尖上,可子孙想要有好前程必须要规规矩矩走科举这条路。
乡试一共有三场,每一场都需要提前一日进入考场,从八月初八开始,京城上下的关注就都放在了这上面。
冯豫与冯辉动身去贡院时,冯尚书少不得叮嘱几句:“不要有太大压力,你们都还年轻,就算再考两次也才二十多岁年纪,祖父那个年纪还没中举呢。”
听得冯豫嘴角微抽,冯辉则更紧张了。
要是像祖父一样三十多岁才中举可就完了!
牛老夫人气得心口疼:“孩子们马上要进考场了,老爷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冯尚书扫了牛老夫人一眼:“怎么不好听了?孙儿们像我还不好么,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器晚成?”
眼见祖父、祖母要吵起来,冯豫忙道:“祖父、祖母,我与二弟早些去贡院了。”
“去吧,平常心就好。”冯尚书摆摆手。
等冯豫与冯辉离开,见牛老夫人要说话,冯尚书赶紧站了起来:“想起还有点事,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