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怀恨在心,想趁机毒死我!”
他故意这样说,想逗逗她。
拿着湿帕子不自觉退了一小步,阿夏素来嘴笨,只会一个劲说:“不是...没有...真没有”
“没有?你敢说没在背地里偷偷骂过我?”
他板着脸,似乎又生气了。
阿夏确实想过他是大坏人,总是无缘无故发火打人,也喜欢说谎骗人。他不在时也确实这般自言自语过。
见她不否认,不由火大:“说!你私下里还做过什么?”
鹰眸眯起,他这才是真生气了。
不自觉又缩了缩,阿夏抠着手指,垂着头,当真仔细想了想,回道:“我...我就...就想了想...别的什么都没说”
“什么?”他冷笑,出口的话也是凉风冷气:“什么别的什么?你都想什么来着?怎么骂我的?说来听听!”
“就是...那个...额”她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直觉若真说出来必定又少不得挨顿打。
不觉小幅度退了好几步,已是离着床榻有丈许远。
眼见着她还在往后缩,斡戈怒道:“过来!”
阿夏定定看着他,不太灵光的脑筋突然灵光乍现,愣了几瞬之后,她做了个至今为止这辈子最最胆大的举措:拔腿就跑,速度极快,开门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她竟跑了?跑了!
“来人!”一声怒喝,侍卫赶忙进去,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喊道:“将她给我绑回来!”
阿夏只才跑出院子没几步就被侍卫逮住,真的是五花大绑,轻轻一提脚离地面,直接扔回斡戈塌边。
鹰眸里泛着寒光,用右手擒着细软的脖颈,咬着后牙根问:“打算跑去哪?”
阿夏满眼恐惧哆嗦着说:“想...想去找雅珠过来......”
“去找她做什么?她能帮你?莫不如直接跑出府去!出了院子一直往前走就是大门,兴许你那贵妃姊姊正好就在外面等着你!”
他慢悠悠说着,手下力道却是越来越重。阿夏缩着肩膀,摇摇头解释:“不是想跑,是想去找雅珠”
因为用力,他稍稍侧了点身,伤口肉眼可见裂开一丝,往外冒血。
可他却像是丝毫未觉,怒火在眸子里烧得愈旺:“去找她作甚?上次在皇宫,在福柔面前,还不是又被我带回来!是教训还够吗?也是,我都没怎么用力,怎么会疼呢?”
怎么可能不疼呢??阿夏至今记忆犹新,她摇着头说:“阿夏错了,别...别打,不是想跑,是想去找雅珠!”
还是这句话,斡戈松开手,扶额,他在想是否还要继续留着她。
“她说让我照顾好你,如果我照顾不来就去找她!”
这一句话突然撞进胸口,他听懂了,她说的那句‘我不是要跑’。
她趴在塌边,用肩膀抵着,仰着小脸,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上来,水汪汪的,盛满惊惧,一半是因为害怕挨打,一半是因为他伤口又撕裂了。那么近,近在迟尺,血似乎都要流到她脸上了。
斡戈闭着眼深呼吸,只因这一句话,竟是消了大半气。
他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福柔还问过:阿夏怎么样?怎么没带她过来?
当时怎么答得来着?他说:那小傻子,食之无味,早就被我扔了,贵妃娘娘也莫要惦记了,先顾好自己吧!
实际呢,究竟是因为什么?
“来人”
侍卫耳力很好,马上进到屋里,等候施令。
“把她扔去柴房!”
毫无停顿,侍卫立马提起人,扔进柴房。
她是去找雅珠,但她忤逆斡戈的命令也是事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看见他发火,怕挨打,所以才跑出去的。所以那依旧只称为借口。
柴房里可不只是有柴火,还有许多喜欢黑暗的小动物。蛇和老鼠是原住居民,对于外来者,尤其胆小的外来者格外不友好。
刚刚庆幸没有挨打,结果是被扔进这种地方。屋子里很黑,但一双双小眼睛格外亮,小黑影发出‘吱吱吱’的叫声,从脚边略过
“啊!”
阿夏惊叫一声,双手被绑在身后,跳着脚蹦跶到一边。
那小东西钻进柴堆不见了,可是细碎的声音证明它还在。阿夏警惕的看着四周,稍时她发现不止一只,还有许多。
它们像是试探,渐渐发现这人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也就大胆起来。
人若是好欺,连这些小动物都瞧得出来。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界规律,故而阿夏在它们眼中逐渐变成一顿美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叫声不断,夜里静谧,更显清晰。
它们不再藏匿,显身出来群起攻之,蹿到阿夏身上,阿夏跳着脚从这头跳到那头。幸好契丹服饰紧窄,裤腿塞在靴子里,它们没能钻进去,短暂扒在上面也没能咬动什么
阿夏只剩恐惧,深入骨殖的恐惧,她想:还不及挨顿打,还不及挨顿打,还不及挨顿打......
用肩膀使尽撞着屋门,大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任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来救她。
那些老鼠越来越胆大,越来越多。
求饶的话全忘了,连眼泪都忘了滴落,除了惊叫再无其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胜过一声凄厉,在深夜的府宅上空回荡着,尤显惊悚。
她哭着,喊着,可是没人来,不会有人过来......
☆、第二十三章
“滋啦滋啦”
指甲刮在木门上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心头骤紧,眼前一黑,阿夏差点晕死过去。
脚一软,倒在地上,那些老鼠马上爬蹿上去。已经爬不起来的,阿夏惊叫着,在地上来回打滚。
门锁着,无论里面外面都打不开,可是小东西硬是用身体撞开一条缝,钻进去,挡在阿夏身前,与那些试图攻击的老鼠滚到一起撕咬。
哆哆嗦嗦勉强站起身,她倚着门框,全身缩紧,觳觫着,瞳孔放大,像两个黑洞。
没人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
泽布被乌兰大叔按在地上,平日玩得好的小伙伴也上前帮忙按住他,眼泪落到地上湿成一片。
天还未亮,门被打开,月亮余辉洒进屋内。
小东西叫了一声冲出去。柴房里,阿夏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似立非立,缩瑟着,像个小疯子。
侍卫将她带出来,解了身上绳索,带她回去。她随在其后,两条腿颤颤巍巍,不知摔倒多少回。
到院子门口时,她无意识顿住,整个人抖得不像话。侍卫回头看了眼,她赶忙跟上去。
房门大开着,他依靠床柱坐着。
腿一软膝盖磕在地上,他看过来。阿夏甚至感觉不出疼了,连滚带爬过去,跪在榻边,哆嗦的不成样子。
她衣衫不整,上面有很多划痕和破口,头发蓬乱,两只眼睛惊惧的像是黑洞。
才不到一夜而已,他从来不知,区区几只小老鼠竟能把人吓成这般?
右手上拿着新上好油的皮鞭,甩了一下,她没躲,没叫,犹自哆嗦着,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
已然没了接着挥鞭子的必要,扔到一旁。
阿夏张张嘴,只觉喉咙口发甜,咽了口唾沫,唇瓣颤抖着一张一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不该忤逆你,也不该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莫名有几分烦躁,他骂了句:“脏死了!”
让人抬来水,命她去洗洗干净。
褪下衣服,她身上莹白如上好汝白瓷釉。他闭上眼,似是假寐。
洗好了,拿起衣服要穿时,他忽然开口:“过来!”
阿夏乖乖过去,按照他指使扶着他挪到床榻里面,躺好。她指尖犹然微微颤抖着,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床榻空出很大一块地方,他横着胳膊,什么都没说。阿夏很少有脑袋灵光的时候,或许是被昨夜激发的,躺上去,贴到他身侧,他收紧胳膊将人搂在怀里。
她身上很软,很凉,泡了那么久热水竟还是那么凉。
阿夏变得更听话了,只是这之后许久没再见她笑过。
小东西的伙食变好了,那些厨房端来的烤肉动都没动,大部分进了它肚子里。
雅珠每日都会过来,但伺候他的活还是阿夏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