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含章不再管自己身上脏乱的衣裙和散落的鞋子,她颤抖地抬手借着那漫天天灯的璀璨光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狰狞伤口,然后毫不犹豫地攥紧了拳头,再一次提起裙摆,赤足奔跑在皇宫一片冰凉的地面之上!
那长裙卷席着夜风,鼓起红色的浪花跟在她决绝的身影之后,那喜服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一样,跃动奔腾不息!
只有戚含章纤瘦单薄的背影,在这大喜之夜,上演着最后的华丽风景!
她一路跑到了朱雀门门口,脚早已被擦出了血泡和无数细小的伤痕,她的身后,早已铺满了一路的血色脚印!
戚含章涌进了最后一口力气跑到了朱雀门口,她跪倒在地上,伸出手一遍又一遍拍打着那棕褐色的沉重大门,衣袖滑落到她的肩头,露出白皙细长的手臂。
“开门……”
戚含章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可她还在拍打着大门,一遍又一遍,甚至在燃烧自己的性命。
“开门……”
开门、开门啊!
门外是以安!
不知道她说了多少遍、敲了多少遍之后,戚含章的神智都近乎消耗殆尽,终于,门开了——
朱雀大门缓缓向外洞开,露出了外面朱雀大街的璀璨灯火!
那一道身影逆光而来,立于马上,宛如天神降世,照拂人间!
“含章——!”
戚含章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被人捞入怀中,那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让戚含章更加泣不成声!
她唇上一暖,那人将她抱在怀中、立于马上,牢牢禁锢着,只剩唇舌共舞、耳鬓厮磨,汲取着她嘴唇伤口上的鲜血,将自己的温度传导给她。
“含章、含章、含章……”
“以安……我的以安……”
她们彼此低喃着彼此的名字,只希望世间悲喜皆崩塌于此时此刻,再无牵挂,只剩彼此!
背着天灯的将军与赤足狂奔的陛下,向着对方而奔赴,在这一刻,终于汇合!
而她们十指相扣,谁也不肯放谁离开了。
第125章 爱你永恒
两日前
穆家刚刚才出宫的马车终于回到了国公府上。穆以宁摸了摸小妹的脑袋,安慰道:“以安……还难受吗?”
穆以安顶着三哥的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穆以宁心领神会,轻笑道:“那哥哥就放心了。”
穆以安主动上前,道:“三哥,我送你回书房。”
穆以宁颔首,在穆以安的伺候下从穆家专门定制的滑坡下了马车,被穆以安小心地推着回了自己的书房。行至穆以宁的院子的时候,穆以安突然俯下身来低声道:
“三哥,抓稳了!”
穆以宁挑眉,十分淡定且自然地将手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却握得死劲儿!
穆以安深吸一口气,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带着穆以宁的轮椅就跑了起来,不仅将周围的人吓了一愣,还直接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小姐——!小姐您慢些!”
“当心啊、当心啊!三公子不是这么推的!”
两人风驰电掣冲到了书房门口,穆以安二话不说借着惯性把亲哥往书房里一扔,然后迅速关上了院门和书房的门,双重保险上完了,她才略带喘息地回头看看,道:“三哥你没事吧!”
险些磕在自己的书桌桌沿上磕出满脑门血的穆三哥儿:“……”
“啊?三哥?”
“……你下次自己试试,我也大义灭亲一回!”穆以宁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扫了扫自己膝盖上的灰,道:“方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出宫,现在怎的那么生龙活虎了?!”
穆以安蹲到了三哥的膝前,这是自从穆以宁双腿受伤之后她最常做的动作,这样看三哥,和之前一样,三哥会负担更小一些。穆以宁拿她无法,无奈地道:“你让他们出去不就好了,干嘛如此折腾我?”
“他们也会趴在门口听,不安全。”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啊?没脸没皮的!”
“……”穆以安一噎,有些气急败坏地捶了穆以宁一下,怒道:“三哥!”
穆以宁双手抬起,无奈作出投降的姿势,道:“说吧说吧,不闹你了。”
“三哥,”穆以安沉声道,“大婚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以宁在小妹乌黑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神色如常:“三哥知道你很难受,但……”
“你也开始跟他们一套了是吗?”穆以安冷笑,勾起一遍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亲哥,“乖,老三……说实话!”
穆以宁很不爽她这么没大没小的称呼,故意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去理她。
“翠微楼坐落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地段,门庭若市,往来非凡,更是她名下的产业,谁会擅自做主,去关她的产业?太上皇?不可能,那臭老头若是在意这点儿蝇头小利,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难收拾他!”穆以安逐字逐句分析道,“那就只可能是含章她自己关的了。”
穆以宁依然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她。
穆以安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就是……糖酥!”
穆以宁皱眉:“糖酥?”
“糖酥——!新出炉咯!”
“他做的糖酥是真的好吃!”
“是呢!我听说从前陛下同淮北侯都来买过!也都说好吃呢!”
“诶!给我留两个啊!”
“可这老头儿不是从前在城东集市里头卖啊!怎么今儿个跑到翠微楼门口来了?”
“不知道……还真挺奇怪的,这翠微楼不仅好几日不见营业了,还让这老头儿占了个那么人来人往的摊位!”
“城东那老头儿买的糖酥位置很偏僻,远不如朱雀大街边上那么惹眼!把他的铺子搬到朱雀大街翠微楼门口,也无非就那么一个优势,就是人多惹眼。”穆以安一顿,“惹我的眼。”
穆以宁皮笑肉不笑:“哈哈!真的吗?我不信。”
穆以安甜甜一笑,道:“不信啊?不信我们把老刘拉来问问,看看是不是他去传的令呀?”
这会穆以宁是真的惊了:“这你都能猜到?!”
穆以安嗤之以鼻:“既要没有理由地关店,又要把城东老头的糖酥铺子搬到面前,可不是得找一个人啊!这人不能从隔壁潜邸出,便只能从穆家出。穆家所有人里头……办事妥当又知道那铺子在哪儿开的,可不就老刘一个人啊!含章第一次给我买糖酥回来的时候,就是老刘引着去的。”
穆以宁扶额:“……果然,一遇到同戚含章相关的事情,你这脑子就像开了挂一般!”
穆以安嘿嘿假笑一声,逼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回事?”
穆以宁叹了一口气,看着穆以安散落在肩头的短发,道:“你呀……也是冲动,不晓得心疼心疼自己的头发。”他叮嘱道,“此事之后,记得养起来了,知道吗?”
“……嗯,三哥。”
穆以宁忍不住,还是问道:“不……就我还是不明白了!你就那么断定?!”
穆以安瞪大双眼:“当然!”
“为何?”
“秘密!说不得!”
“……切。”穆以宁撇撇嘴,放弃了刨根问底。正色道:“你走后不久,含章便找上我,提出了逼宫政变以求亲政的想法。”
穆以安的神色沉了下来。
“如今虽不是最佳的时机,但谁都等不得、等不起了。”穆以宁肃穆道,“高家与穆家被团团包围,羽琛哥更是重病缠身,含章也已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只能放手一搏。”
“……我明白。”
“她料到,在你走后不久,延和帝必定会将她锁在宫中。她便想借机行事,里应外合,破了这个僵局。只是没想到……出了点儿意外!
“戚含章被关入宫中的第二日,我便四下找杨军医而不得,但你的药却源源不断地从宫中送了出来,我便隐约猜到,杨军医怕也是身不由己。大嫂将药包逐一拆开来看,在其中一包找到了一张纸条。”
“谁送的?在这个风口浪尖?”穆以安凝眉,“……李德?”
穆以宁点了点头:“他是皇宫大总管,虽不知他为何冒这个风险将消息递出来,但却是帮了大忙!”
“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羽琛哥生病并非意外,而是有人下毒。而解药,只能在戚含章与高羽琛大婚前一日才能给高羽琛服下。”穆以宁顿了顿,有些哀伤地看着穆以安道:“那个毒……也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