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元杀人不用刀刃,只言片语就叫陈景屿受凌迟之苦。
他罪竟至此。
陈景屿到底撑不住,顺着门沿瘫坐在地,外头日光正好,他清晰地瞧见那株将败不败的野花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气。
——
夜里刮了风,陈景屿正准备上榻歇息,忽的听闻外头跪倒了一片,“叩见陛下”声此起彼伏。
陈景屿还未反应过来,大门便被蛮力从外打开,他抬头一看,李知元一身华服踏进了屋里,烛光摇曳,落在微醺的面容上,俊美如壁上仙人。
小玉站在门外担忧地看了一眼,但碍于龙威只得颤巍巍地将房门紧闭。
好大一股酒味,陈景屿站在李知元五步开外都闻见了。
他没想到能在李知元大婚之日见到李知元。
今日的李知元,当真是俊美无双,叫人迷了眼。
陈景屿在对上李知元冰冷的眼心中猛地一紧,他依例行礼,不敢也不愿再看。
李知元步履有些匆忙,三两步朝陈景屿走去,他喝过酒,面上都是红晕,像是故意来找陈景屿示威,“朕今日大婚,你可高兴?”
陈景屿一颗心被人攥住,半天不曾回应。
李知元同当日他们大婚一般,势必要一个答案,他浑身酒气把陈景屿逼到角落,用力握住陈景屿的手腕,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陈景屿耳侧,“天子问话,为何不回答?”
要他如何回答?
陈景屿强迫自己抬起头注视着不知道为何忽然发作的李知元,紧咬着牙不语。
成婚的是他,得休书的是自己,李知元在气什么?
李知元眼里有簇小火苗在烧着,他本不该来此,可却鬼使神差地过来了,他想看看陈景屿的狼狈模样,可是陈景屿却准备要上榻歇息,仿若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不,陈景屿就从未在乎过他,一切不过始于阴谋诡计。
“陈景屿,”李知元恨恨道,“朕再最后问你一次,朕成婚,你......”
委屈铺天盖地将陈景屿淹没,他再也忍不住地,脱口而出,“高兴。”
李知元的眼瞳剧烈收缩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如何个高兴法?”
他们就像两头伤痕累累,却依旧拼个你死我活的兽,谁都不肯让步。
陈景屿如鲠在喉,“陛下立国母,乃天下喜事,臣作为南朝子民,怎敢不替陛下高兴......”
他想到恩意两断,永无争执八个字,心里一阵绞痛,咬碎了牙挤出字来,“臣还要祝陛下与皇后,携手共度、百年好合。”
李知元眼里燃起滔天怒意,这是他讲与陈景屿听的,如今陈景屿却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好得很,实在是好得很。
怎么会有如此铁血心肠之人,他只当一腔爱意负错了人。
陈景屿痛至极致,他无法忍受李知元在他面前秀新欢,这等侮辱,这等折磨,不如直接将他斩杀来得痛快。
“朕不仅要皇后携手共度,百年好合,”李知元捏着陈景屿手腕的力度,仿佛要将这纤细的腕骨捏碎,“朕百年之后,还会与她共葬皇陵,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陈景屿喉里漫起点血腥气,他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抖,声音喑哑,“陛下今夜过来,就是同臣说这些的么......新婚燕尔,怎可抛下佳人?”
李知元打断他的话,“朕的事,不容你指手画脚。”
可陈景屿只一心想李知元离去,他察觉喉底的血已经快压不住了,只好用力推开李知元,连连退后两步,正想再说话,气血翻涌,好在用力咽了下去。
岂料下一步,便被大力推搡到床榻上,陈景屿慌乱,李知元已倾身而上,眼里的怒火化作欲.火。
他如恶狼一般盯着陈景屿,要从陈景屿身上咬下块肉般,继而轻蔑道,“朕今日心情不佳,不愿唐突佳人,就有劳陈卿为朕效劳。”
陈景屿不敢置信地瞧着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不顾尊卑怒斥,“李知元!”
见到陈景屿终于失态,李知元心下畅快,他厌恶陈景屿一口一个陛下,好似与他从无旧情,如今陈景屿虽在生气,却依旧把他的名字叫得那么好听。
就是这样一个陈景屿,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叫他如何甘心。
他一把拉开李知元的外袍,将李知元所有挣扎的动作都压制下去,微醺的脸染上些戏谑,“朕可是将陈卿身上每一寸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景屿不堪受辱,死死闭上了眼。
夜色撩人,烛泪一滴又一滴,屋里羞人的音色久久不去。
作者有话说:
说这么多,无非找借口跟老婆睡觉,good!
第15章
立国母的大日子,天子却落宿在偏僻的宫院,明轩殿伺候的宫人皆战战兢兢,想起这些日子对陈景屿的怠慢,心有戚戚然。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屋里才传来一身低沉地传召。
王公公一夜守在院外,此时领着两个宫侍带着梳洗用具进去。
屋里有散不去的旖旎气息,可以见得昨夜闹腾得多晚,王公公悄悄打量一眼,白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床上的情况,倒是李知元一脸餍足地下榻来,不经意露出里头一小截白玉似的小臂。
陈景屿躲在被窝中不肯露面,听见李知元在外头吩咐打水给他沐浴,心下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紧紧闭上了眼。
李知元这等行径,无疑真是将他当做免费的娼妓在看待了。
他正出神,白帐又被掀开一个小角,整装完毕的李知元探过来打量李知元,见他合着眼,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心下有怨,忍不住地用手捏住他的下颌逼迫他睁开眼来。
陈景屿对上李知元凉薄的神情,唇抿得更紧,昨夜颠鸾倒凤的一幕幕灌进脑海里,他不愿想,但面颊还是微微泛了粉。
李知元捏着他的下颌轻轻晃了晃,凑近了道,“三哥让你嫁与我,怎么也不差人教导你房中之术,朕从前不曾告诉你,你在床上如死鱼般无趣,实在叫人倒胃口。”
陈景屿怒目圆瞪,因羞愤脸上颜色更甚。
李知元之前将陈景屿捧在手上,半句重话都未说过,就连在床上之事,只要陈景屿一皱眉,他便不再继续,憋了这半年多,可算在昨夜尽数讨了个利息,怎能不叫他身心愉悦?
原来强扭的瓜也未必不甜。
李知元丢下这极具羞辱意味的话就大摇大摆地离开的明轩殿。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是小玉壮着胆子进来询问是否要沐浴。
陈景屿难堪至极,差遣宫侍打热水进来,自行处理。
他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李知元留下的痕迹,别说叫人进来伺候,就是给人瞧见了,他也得羞恼死去。
李知元如今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在报复他,而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这次之后,明轩殿伺候陈景屿的宫侍看他眼神不免染上怪异和猜疑,陈景屿不堪这样揣测的眼光,能屋里的门都极少迈出去。
唯一能近他身的唯有小玉。
小玉年纪尚小,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那夜她被迫站在院外听了一宿的活春.宫,有好几天不敢抬头直视陈景屿,但她虽然疑惑,却不是个多嘴的人,不会贸贸然询问,对于陈景屿,更多的是心疼。
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对于陈景屿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终于在小玉第十七次抬头偷看他时,陈景屿开了口,“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小玉被吓了一跳,连连摆脑袋,“奴才没有什么想问的,只是......”
“只是什么?”
小玉鼓起勇气道,“只是奴才觉得,这两日陈大人好像又瘦了些,前夜刮风,奴才便忍不住担忧,怕陈大人一出门就被风刮走了。”
她的话很是幼稚,但话语中的关切意味却尤其真诚。
陈景屿看了眼自己纤细的腕骨,上头还有被李知元捏出来未消散的痕迹,他把手腕收进袖子里,怕小玉担心,语气轻松道,“是吗,看来我以后出门得小心点,最好在腿上绑两块大石头。”
小玉被逗笑,拿出食盒里的食物放在陈景屿面前,一样一样细数,“今日小厨房送来的,有蘑菇鸽子汤、清蒸石斑鱼、红烧肉......”忽的想起陈景屿不爱荤腥,小玉不满道,“都跟他们说了要做几道素菜,怎么都是大鱼大肉,奴才去跟他们理论。”
见她气势汹汹要出去,陈景屿紧忙拉住她的手,笑说,“不必了,这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