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昼景不知何时昏昏睡倒。等到她睡下,浅眠的少女缓缓睁开眼,才敢将身子转过来,面对她,悄悄许下心愿:
天明醒来,想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
家主和夫人感情逐渐升温,偶尔望见两人并肩而立,府里的下人都会莫名生出心里甜滋滋的滋味。
作为那一撞的报应,昼景的报应来得猝不及防。
白鹤书院,女院,书舍。结束了早课,李十七抱着大只毛茸茸的狐狸迈进来,见了伏案疾书的少女,眼睛亮出惊人的光——太好了,很快她就能有狐狸幼崽抱了!
怜舟读书习文从来都是专注性子,待提前完成下次休假日院长布置的课业,她落了笔,扭头,十七殿下抱着火红狐狸笑吟吟看她。
笑得不怀好意。
“怜舟,狐狸我找来了,你看,是不是很漂亮,不算委屈了你家白狸?”
公狐狸被抱得不舒服,在殿下怀里小心翼翼挣扎。
委屈还是委屈的。怜舟没想到说风就是雨的李十七在这事如此坚持,行动迅速。
她以挑剔的目光看向火红长毛狐狸,心道,眼睛没白狸的漂亮,身形没它匀称优雅,看着也不乖巧,被李十七抱着一直在寻找反抗之机。
这是只既不漂亮,又不乖巧,个头那么大,估计脑子也不好使的笨狐狸。配不上她家白狸。
草率地下了定论,她神色淡漠:“太丑了……”
哪有白狸半点美貌?
灵气全无……
指不定仗着个头还会凶蛮地欺负白狸。
傻呆呆的红狐狸刺痛了她的眼,她不悦道:“早和殿下说清楚,此事要看白狸的意思。”
李十七一口气憋在喉咙:“它是主子你是主子?我千辛万苦找来的狐狸,且等着抱狐狸幼崽呢。”
“殿下,你这是强迫。”半晌,少女冷着脸拒绝。
“强迫的不是你,白狸呢?喊它出来!”
怜舟被她脱口而出的话狠狠冒犯,温柔似水的杏眸染了薄怒。
李十七看惯了她怎么欺负都不会恼的绵软模样,登时被看得心慌,暗道:不愧是大冰块悉心教导予以厚望的得意门生,生起气来,还有这份凛然风姿。
想到沈端,她霎时服了软:“我说错话了,可我真的想养一只白狸生下的幼崽,兴许白狸也想呢。”
想来殿下性子里任性娇蛮被沈院长磨去不少,否则怎会认错?
她认了错,怜舟不好再继续冷脸,心里巴望白狸千万不要来,嘴上道:“它不在……”
话音未落,李十七惊呼一声:“来了!”
眼瞧着舟舟的书舍多了只红毛狐狸,大狐狸愤怒地抬起下巴,还没释放气机将狐狸震慑,李十七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地:“白狸,快看!这是本公主给你找的「配偶」,感动罢?”
第64章 狡猾
一瞬间,昼景眯着狭长的狐狸眼想了千百次关于李十七的死法。
李十七抱着瑟瑟发抖的红毛狐狸,吓得脸色发白:“了不得了,怜舟,你这狐狸成精了!它在瞪我!”
白狸杀气凛冽的眼神怜舟自然也留意到了,她捏着指尖,压着心头强烈的怪异感白狸何止是瞪你呢,你怕是把白狸惹恼了。
一阵尿骚味飘荡在空气,李十七鼻尖轻嗅,烫手山芋似的隔着窗子扔出吓尿了的红毛狐狸,眨眼的功夫火急火燎地冲向于浴室。
看她一副火烧眉头的样子,怜舟终于忍不住低笑,探过窗子看着捡回一条命正心慌慌地舔・毛的公狐狸,观它无恙,她果断折身,爱怜地抱起愤怒急需抚慰的小宠。
“白狸乖,我们不要和李十七一般计较。”她摸了摸狐狸脑袋,小声道:“会气坏的……”
李十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秉性,还是留给沈院长来管教罢。
大狐狸竖起的毛被少女柔柔的掌心安抚,对李十七的气恼一时跟着烟消云散。
怜舟心里不太平。这份不太平在看到腰间的定情信物的穗子时,一霎填满心口——玉佩穗子被金丝线巧妙地编织出好看的形,雪白如针的细长毛发与玉色相呼应,很像……白狸身上的毛。
她本是心思细腻之人,不止一次生出怀疑后,心思愈细。
在书院的日常琐事,好的也罢,若被南院那边的世家子轻佻垂涎地盯两眼,阿景保管会第一时间踏入那家的门槛。
几番找茬,护妻的态度霸道鲜明,如今走在书院,即便遇见风流倜傥的世家学子,也无人再敢用令人反感的视线来烦她。
起初她以为出了李十五那样的事,阿景担心她再遇害,是以暗中派人护卫。她并不反感阿景对她过分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如今想来,似乎并非如此。
若白狸……便是阿景呢?
若护在暗中的,不是听命而来的护卫,正是阿景呢?
怜舟不仅想到方才白狸冲着李十七凶悍愤怒的眼神,看到它脖颈悬挂的花绳和不会响的银色小铃铛,记忆穿过前往云苏城的途中阿景和她说过的话。
“比起那个花花绿绿看起来让人眼晕的花绳,你现在编的这个明显好看多了。冰蓝色,银色小铃铛,如果能在小铃铛上刻个「狐」字,想必它会更喜欢罢。”
这是她发现白狸扔掉了她先前编织的花绳,为此感到失落的时候。阿景如此安慰她,后来听了她的话,白狸果真一直戴着她的花绳和铃铛。
不思量还好,回想了才发现自己对阿景说过的每句话都印象颇深。
怜舟不免有些脸热。
或许从那时起,她就被阿景迷住了罢。哪怕没有深情厚意,起码从她出现起,就是与众不同的。
怜舟握着狐狸前爪陷入沉思。
云苏城,鱼水镇,白狸睡熟了躺在阿景床榻,见到爱宠,她为之欣喜,不愿去想太多。当日阿景很晚才回,害得她以为人失踪了,为此担心不已。
之后还有很多,蛛丝马迹,一旦串联成线……
她娇躯轻颤,蓦地记起李十七昨日所言的那句——“怜舟,你家狐狸都晓得给你盖被子了!”
舟舟……在想什么呢?
大狐狸歪着脑袋看她,眼神疑惑。
白狸爱吃她做的糯米鸡,阿景也爱……一人一狐,口味惊奇地相似!
怜舟眼帘低垂,再看腰间的玉佩穗子,有了十二分的笃定。
不会错。阿景送她的定情信物,缠了金丝的穗子里白净如雪的毛发正是白狸身上的毛!
所以,你是白狸,还是我的阿景呢?你是无意打碎书房珍藏,还是有意要留下我呢?
她心事重重,埋头在狐狸脖颈,味道,也是好闻的香草味。
她怎么现在才察觉……
它屡次为了自己在十五殿下面前亮起爪子,它时常对外人表现出的冷漠和厌烦,不仅仅因着它是青玉道长口中的灵狐,或许正是因为,它是她的阿景啊。
被发现了吗?
昼景伸出爪子半搂着少女脖颈,狐狸眼不停转动,思索着该如何接招——现下要舟舟晓得白狸就是昼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被赶到书房睡都是轻的。
“白狸,亲亲我。”她庆幸十七殿下还在浴室沐浴,声音柔柔媚媚,用色・相诱・惑一只灵狐固然羞耻极了,可若狐狸是阿景呢?
她的手不动声色地贴放在狐狸心脏处。
细细感知……
大狐狸一动不动傻了眼,毛茸茸地怂成一团,怜舟看得心里发笑,不知这狐狸是不明白还是吓傻了。
她蹙了眉,白狸心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剧烈。至少,换了她来,想到和阿景接吻,决然不会有这份冷静。
看了眼浴室紧闭的门,怜舟主动亲在白狸蓬松的尾巴尖,上次为了拔狐狸毛,就是亲了这里,然后得偿所愿。
这次她故技重施,昼景用了十足的定力稳住呼吸,忍得心口蔓延起烈火,装作懵懵懂懂地亲在少女唇瓣,不仅如此,还放肆地踩着那衣襟包裹下的圆润酥・胸。
「你当真胡来1」怜舟被她弄得恍恍惚惚,忘却去感受狐狸的异样,一把将其推开。
大狐狸无辜躺倒,毛茸茸的尾巴委屈晃动,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羞耻感在心口剧烈激荡,怜舟红了脸,不自觉地眼尾流出一抹娇嗔:“和谁学这不正经的?”
昼景乖乖蜷缩好尾巴,呜咽一声。
李十七长松一口气从浴室推门而出,单薄的轻纱罩在扑了湿气的身子,长发披肩,赤脚踩在羊毛毯上:“这死狐狸臭狐狸,一点都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