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懿为此耗费了不少沉没成本,他不想付诸东流。
如果时光再来,他一定在回京的路上就把夏枫拿下。
悔,悔不当初。
二人于客厅小坐,夏瑾棠温和的眉眼瞥过冬雪,“咦”了一声:“近日苏府膳食丰富?”
冬雪脸一红,退后几步,不敢示人。
“他挨了夏枫一巴掌,至今未愈。”苏懿深吸一口气,扯下面纱,憋出一颗泪珠,“王女可要为苏懿做主。”
苏懿乃天京第一才子,夏瑾棠垂涎已久。
谁知先皇一道旨意,把她许配给夏枫那个蠢货,令人恼火。
转动着拇指上的翠扳指,夏瑾棠亲切问:“说来听听。”
……
“所以,夏枫退了你的婚,破坏尘巢涅槃,差点打死‘地狱阎王’阿罗,还掳走了你的奴隶?”
“是,”苏懿边嚅嗫边搅着手帕拭泪,“王女向来最疼我,谁知你这一走,家母身死边疆,家姐羽翼未丰,我苏家,只能由着被人欺辱。”
这个夏枫,干得尽是些令她厌恶的事啊。
夏瑾棠安抚道:“你尽可安心,本王会联系暗门,斥重金请天下最厉害的杀手取她性命。”
天下最厉害的杀手?
苏懿一愣,转了话锋:“我意不在杀夏枫,只求……只求王女帮我,处理了那小奴隶。”
“那是极简单的,”夏瑾棠靠着轮椅,“下个委托,让暗门中人把他掳走便是。”
顺便,也让她试探试探,这只土凤凰究竟有多厉害。
苏懿担忧问:“暗门门主都被贤王剿灭,暗门能成么?”
夏瑾棠伸手,拍拍苏懿的肩,细细摩挲,引得他浑身一颤:“灭了也没关系,凡事,总得有牺牲,你说是么?苏公子。”
约莫一周后,夏枫依皇命领秦枚见夏椿。
秦枚一张嘴叭叭叭,夏枫恨不得拿一根针缝起来。
“王女赎罪,我就是这般怪异性格方不讨母皇欢心,若让王女不开心了,那我道歉?”
夏枫一个白眼扔过去:“好啊,跪下道歉。”
秦枚:……
“王女这样,会吓到我的。”
“放屁。”
夏枫翘起腿,斜眼睨她:“你当我不知道,当年你助你父君毒杀宠郎,为你父君换得一线生机的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枚表情陡然冷下来。
翠涛当即抽手拔出匕首想要灭口,夏枫翘起的脚一弹。
脚尖若坚硬的锐石击中翠涛的手腕,一股扇形的内力直冲她的经脉,匕首“叮——”一声飞出去,深深嵌入马车顶。
秦枚之所以一路来云淡风轻,当质子还当得不以为意,皆因身侧有翠涛相互。她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剑客,师承“秦国第一剑”,是父君的亲侄女。
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茫然回过头,才知道夏枫方才一脚力度究竟多大。
翠涛脸色苍白,紧紧握住抽筋的手腕,双手抖若雨中小叶,微一使力,就疼得龇牙咧嘴。
“我弄死你,同弄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夏枫倾身,内力排山倒海般倾轧过秦枚,直把她昂起的头生生压垂下来,“你最好别惹我。”
至于秦枚的“光荣事迹”,她自然是看书看到的。
秦枚深刻地体会到押送她的那些士兵的恐惧,她咕嘟咽了口口水,试探道:“贤王在朝中,是闲散王女么?”
夏枫一手撑着头,不屑道:“本王乃摄政王,身兼太傅,就连夏椿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师父。”
摄政王,还是太傅,确实很强。
孩子被吓得不轻,仿若小命被挂在屋顶,夏枫轻轻一扯,她就身死异国他乡。
既如此……
只能……忍辱卖个身?
到达皇宫大门,夏枫跳下马车,没好气得叫她:“还不快滚下来,小绿茶。”
秦枚一脸百念成灰、视死如归的表情,她缓缓下车,舍弃全身的尊严,朝夏枫挤出一个天真的笑:“王女你人好又文武双全,子秋哥哥真应该好好珍惜你啊。”
啊?
夏枫脸一抽,额头青筋登时竖起来:“老娘不吃这套!”
咚!
她上去就是一个毛栗子。
来接人的周嬷嬷吓了一跳。
秦枚顶着一头粉彤彤的大包,哭丧着脸进入皇城。
周嬷嬷:“王女来得不巧,靖王回来了,正与陛下御花园内叙旧呢。”
哦?夏枫对靖王十分好奇。
她升起八分警惕:“小绿茶,一会你卖萌让夏椿带你御花园走一遭,我来会会靖王。”
秦枚:这就使唤上我了?还有,小绿茶到底什么意思,听上去是个贬义词。
“你也看到了,我不擅长对女子……”
夏枫忍痛割爱:“你要是做得好,回去把何子秋的点心分你一块。”
“好的,我去。”
周嬷嬷汗颜,虽说靖王是皇太君势力中最强的一支,但她本人是个残废,吃喝拉撒都要靠下人,也不知武功盖世、飞天遁地的贤王在防范个啥。
御花园一般不许外女进入,夏枫入园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园区中央有一大湖名曰忘川,水至清无鱼,取“无幽魂”之意。忘川当中悬有一高约两层楼的忘花庭,由一修长狭窄的白玉桥做接。
众人拾级而上,白玉桥两侧设置了凹槽,内放有花瓣,风吹若仙境。
忘花亭约莫五十平米,内有若干宫人,中央放一盘白玉棋盘,黑子方,为夏椿。
众人朝夏椿行礼。
一身白衣静坐在夏椿对面,颇有几分宗师渊岳之气。她面带和善的微笑,年约不惑,眼角尚有几条明显的鱼尾纹,左手大拇指戴有一枚极品翠玉扳指,被她摩挲得锃光瓦亮。
她抬起头,朝夏枫报以友好的微笑。
“皇姨还未曾见过罢,此乃贤王夏枫。”夏椿道。
夏瑾棠点点头:“她小时候见过,只是如今天差地别,女大十八变啊。不愧是先贤王之女,未堕友人仪姿,确有几分友人的气质。”
谁和你是友人?
夏枫脑子里白眼翻了两百五十圈:书里就说了,我娘生前最讨厌你。
“抱歉,本王的记忆里,查无此人。”
是真没想到夏枫这么不给面子,夏瑾棠沉声笑过:“这位,便是秦国三皇女?”
秦枚乖乖施礼,两只眼睛放射出兴奋的光:“荣荣夏国,果真昌盛,这忘花亭构思巧妙,不知可还有什么盛景?好让我这阶下囚开开眼界。”
她一副乡巴佬的样子,东拉西扯,圆出一个漂亮的借口。
夏椿毕竟是小孩子,好胜心强,一听这话哪里坐得住:“我国向荣,也不会吝待皇女,来,朕便带你去一睹我大夏风采。”
“谢陛下!”
待亭内人随夏椿而去,夏枫于夏瑾棠对面坐下:“这盘棋,我替陛下同你下。”
“正合我意。”夏瑾棠抬臂一抖,露出满是老茧的手,同夏枫扯起皮来。
“贤王从前几年都去哪了。”
“与你无关。”
“据闻,贤王退了苏府的婚。”
“你家住得小,管得还挺宽。”
“年纪不大,脾气挺大。贤王若不忍忍这脾气,日后怕要吃亏啊。”
“这几句废话你都忍不住哔哔叨叨半天,你叫我忍?”
面前的棋盘空无一子,夏瑾棠发现自己实在无法与夏枫沟通,她抬手,指了指棋盘中央:“请。”
夏枫手起子落,透亮的黑棋方触碰到棋盘,便觉一阵劲力自对面袭来,非不让她放中间似的。
她神色一凛,凶猛的内力自指尖划出,形成两矛相撞之势。只一个弹指,棋子“啪嗒”一声,碎成黑色的齑粉,于白玉棋盘上堆成一座三角形的小黑山。
夏瑾棠一脸鸟样的五官瞬间绷了起来,她敛起笑意,嘴角耷拉着,手里的翠扳指越转越快:“贤王这身内力,颇为霸道。”
“确实,别担心,现在还不会杀你,让你长长见识罢了。”
“不知贤王,师承何处?”
淡定地从玉钵里抓出一枚黑棋子,夏枫轻轻放在那堆黑粉上:“师承天下大成。”
“此等功力,天下不出三人。”她两指提出一颗白子,落在夏枫的黑子旁,“暗门占二,贤王怕是门外唯一了吧。”
“怎么,暗门还没灭门啊。”夏枫翘起腿,悠然得靠在椅背上,指指棋盘,“靖王,你慌了啊。”
夏瑾棠猛然低头,才发现刚才那枚白棋,压根没下在交叉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