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烫的她精神气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睁着眼竖起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响动。
但除了隐约的风声,远处偶然传来的狐狼叫声她并听不清,房间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动静,但她能感觉到他在房间的气息。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不合适,毕竟她还不清楚他是谁,有怎样的身份背景,只能静静地陷入纷乱的沉思。
现在的她已经回不到从前的没心没肺无防备,一场劫数过后她本能地有了防人之心。
初春节气的白昼依旧短,加上风雪天,夜幕提前降临了下来,屋子里渐渐的昏暗起来。
但他并没急于点灯,直到火炉上药壶里的药味道越来越浓郁,才不缓不慢地站起身,就着炉火点了灯。
黑暗的房子瞬间有了亮光,他将壶里熬好的汤药倒进碗里,放在简易的桌子上凉适度,才端起药走到榻前,淡淡说;“药好了!起来吃点药吧!”
她努力试着让自己坐起来,却过分勉强使力,扯到浑身脆弱的筋骨,顿时痛得颤抖起来。
“不要乱动!我来帮你。”
他一面紧急阻止,一面将药放在简易几桌上,“不要逞能,你现在任何一个不恰当的动作,都会给恢复带来严重的后果。”
撕裂挫骨的痛让她相信他说的不假,不敢再动分毫。
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痛,毕竟浑身上下不是外伤,就是内损,人能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也亏自己抓那一瞬间,以及山谷伸展的崖柏造成缓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不到光,不知道时辰,她睁着眼在自己的黑暗中想着自己的心思。
“天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睡前你需要出恭吗?”
他细心地提醒,她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他犹豫着,“那早些歇着吧!你需要充足的睡眠,内伤也未痊愈,希望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有利于你的恢复。”
她没应声,却配合地抛开那些纷扰,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事实上清醒的大脑根本让她无法入睡,虽然她有着塞外女孩不拘小节的个性,但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可想到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地释然他的存在。
家里就一盘炕,虽然睡俩个人绰绰有余,但终究是男女有别,他还是睡在了地上的草垛上,盖了一件白色的虎皮大氅。
黑暗中他睁着眼,同样没有任何的睡意,但并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交流,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你睡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问。
他沉闷着并没有回应。
她只能对着黑暗吁出一口气,吸着空气中淡淡安神的香味,在纷扰的思绪中睡去。
午夜风雪更加的肆意,雪花被寒风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被封了的炉火几乎没有多少热量,屋里的空气渐渐变寒凉,
大氅虽然可以预寒,但从地底下散发上来的寒气异常阴凉,他终究被冻醒,只得起身蹑手蹑脚把炉火撩开。
少许火苗就窜了起来,透过炉缝照亮小小的空间。
火光中隐约可见他剑眉下星眸忧郁,默默地看向炕的方向。
虽然只有几步之遥,但并不能看清她的脸,可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那模糊不清的轮廓。
她睡的并不安稳,不时发出痛苦呢喃的声音,他站起身点上灯走到炕前,只见她五官痛苦地拧成一团,细汗不断从额头鼻尖沁出,犹豫着拍了拍她的脸,想将她从那噩梦中拉回来。
她惊觉着,却无法摆脱黑暗的世界,一时难以从噩梦中回醒,只是痛苦地□□着,“母亲……师傅……救救我……”
“金戈!金戈……”
他连声呼唤着,双手捧住她的脸。
听到他的召唤,她渐渐清醒过来,热泪却不断从眼角滑落。
“你还好吧?”
耳畔他温热的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好像有些说不清的陌生。
她调整着不平的气息,含着泪微微摇了摇头。
“要不要喝点水?”
她翕动了一下发干的唇点了点头。
他麻利地倒好一碗水,用一支胳膊微微撑起她的头,将另一只手中的水饮进她的口中,等她喝完再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扁平的枕头上。
“我……我……”
她突然脸红的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
他观察着她窘迫的脸问道。
“我……我……好像是……尿炕了……”
他身体微微顿了一下,遂风轻云淡道:“尿就尿了,我帮你换。”
“我……你……没有别人了吗?”
她的脸憋得通红。
“没有!我是一个医者,你是一个病人,在我眼里你的身体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并没有男女之分,所以你无须有心里负担。”
他话罢把被子掀开,淡定又熟练地将她身下湿透了裘皮抽出,顺带脱下她身上同样湿了的衬衣,换了一张清理干净的狐狸皮毛。
他没表现出多少的尴尬,她却早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遁了,咬着的下唇几乎要出血。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狼狈到如此的地步,不但毫无保留地将身体展现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还丑态百出的颜面尽失,要不是为了母亲那句好好活下去,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宁愿死,也不愿这么没羞耻地苟活。
他若无其事地拿着换下来的兽褥出了门,天还没有亮,但白皑皑的雪茫茫一片,并不觉得夜有多黑。
随手把毛褥丢在一尺厚的雪地里,不断用棍子拍打,直到将皮毛上的尿渍清除干净,才拿回房间凉在火炉旁。
她还在羞愧中无法自拔,咬着唇,闭着眼,各种自我烦恼的羞于面对他。
☆、走火入魔
“这样的情况往后还会发生,你应该坦然一点。”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是让她崩溃,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地顿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正如他所说,往后的日子里她丑态百出,毫无尊严可讲,好在身体逐渐有好转,虽依旧不能自由活动,但不再大小便失禁,多少缓解了她的尴尬。
随着身体的有所好转,耳力也有所恢复,虽然之前俩人几乎没有多少语言上的交流,但她对慕容恒的声音多少还是有印象的,有很多次她想确定,却始终没问出口。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她也有意逃避俩人相识的尴尬,但她有太多的事想打听,所以上也顾不了太多,打定主意静等那个熟悉的声音归来。
二月的节气,塞外寒意依旧未退,可吹破琉璃瓦的春风恣意妄为,呼啸不断,将窗纸吹得沙沙作响。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金戈习惯性地竖起耳朵,听人推门进屋,熟悉的气息让她尽几分莫名的心安。
她的脸色日渐有血色,一双乌黑好看的媚眼,虽没了曾经的灵动,摄魂,却纯净空灵,依旧让人挪不开视线,他肆无忌惮地陷入其中,以至于空气过份安静到可听到彼此的呼吸。
这样的安静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她当他不喜言语,所以主动开口,“你回来了?”口气有点像娇妻温柔,关切。
“嗯!”他简短应了一声。
她试着想坐起身。
他却误解道:“我帮你拿恭桶。”
“不是!我想坐起来试试。”
“我帮你!”他小心翼翼上前把人托起,想调整了一个坐姿,见她蹙了眉心,动作停顿下来,观察着她的脸道:“不用撑强。”
“我不想躺着了。”她坚持道。
他默不作声将人抱起,满足了她的要求。
为了避免如厕不便,她刻意控制饮食,导致身躯消瘦严重,人在他双臂间都没多少分量,他莫名烦躁,没头没脑道:“你该多吃点,现在的样子很丑。”
任何时候女人在任何时候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男人的话对她无疑是一种打击,想说的话抛掷脑后,不悦明显写在脸上,婉转攻击道:“影响你观瞻很抱歉!放我下来!”
她丰富的表情变化尽收他眼中,不言不语,也无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她因缺水有些干裂的唇忧思。
许久才郑重道:“等吃完饭我们就得离开这里。”
“为什么?去哪里?”她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