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话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林云宴用空着那只手抓住姜辞的袖口轻轻摇晃,“你知道的,我特别乖巧,很省心的。”
“林云宴。”姜辞的声音如平地忽起的料峭,冷漠的让林云宴心慌。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一早就知道。只是我现在不愿意演了。也请你…醒一醒。”姜辞攥紧了他的手腕往上提,强迫林云宴和他对视。
林云宴从这双眼睛里见过太多,张扬的笑意和温柔,可现在那里面深不见底,黑的令他心慌,笑意温柔都没了,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
他的声音多冷静啊,不沾染悲喜却刺得人心如刀绞:“整天粘着一个男人,甘于人下。你恶不恶心。”
林云宴像是一瞬间被人打垮了脊梁,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直冲眼睛的酸意强忍下去,“……对不起……”他挣扎起来,想摆脱姜辞的钳制。
姜辞终于松了手。他眼睛里闪烁了一下,垂下了头,一眼也不再看他,一片静默。
林云宴仓促的起身,没注意到他的T恤边被自己踩在脚下,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勉强站稳。他背对着姜辞,快步走到门前,他不敢转身。
“我,我今天没有来过。你明天给我打电话吧。”林云宴语无伦次,“打给我吧明天。”
“求你了。”
林云宴一路安全的回到了家,他等红绿灯,礼让老人,到了小区还给保安打了声招呼。
回到了家换好了家居服,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他很想一直躺在“棺”里等着王子披荆斩棘的回来接他,但是他饿了。他觉得自己可以适当的诈尸去补充些能量。
阿姨做的饭一向营养又好吃,可今天却味如嚼蜡,林云宴往嘴里塞着炒饭,出神阿姨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阿姨也是从小看他长大,对他的脾性较为了解。林云宴把心事二字写在了脸上,她做完饭就没着急走,坐在林云宴旁边等他吃完。
“小宴啊,味道怎么样”阿姨见他放下了筷子,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林云宴接过纸巾,点了点头。
阿姨见他魂不守舍的,心疼的拍了拍林云宴的肩膀:“阿姨也帮不了你什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会有结果的。”
林云宴像是被摁了某个神秘按钮,他抬起头来对她说:“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很担心他。”
“他没有这样过,一点音讯也没有。”
“他之前就是讨厌我在他打游戏打球赛的时候联系他,也会接我的电话交代一句。”
“我很担心他,我很不安。好像他去砍断荆棘的路上丢了白马失了武器,冒着身陨半路的危险,转身却遇到了巨龙。”
阿姨云里雾里,听不懂他想说什么,于是她安慰他:“阿姨虽然不懂你说的白马和巨龙,但是阿姨敢肯定,谁都不忍心让我们可爱的小宴难过,那个人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恩……”
四下无人的夜。
公主在水晶棺里蜷成了一团。
他想,不是王子迟到了,是这一路实在曲折。
他想向我飞奔而来。
他只是走在路上,不是不要我了。
“为什么……”林云宴喃喃出声,“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
临近街道的窗外,不知哪个车主没有公德心,深更半夜一直在摁喇叭,声尖锐又绵长。
林云宴终于在这震耳的噪音中失声痛哭。
☆、第 9 章
林云宴还是没能等到姜辞的电话。
校庆那天的下午天气阴沉,轮到林云宴他们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灯光打在舞台上,台下的人就只剩昏昏的一个剪影,魔镜在台上念着台词:“要说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一旁等候的猎人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要准备上场了。
林云宴仿佛被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吓了一跳,他往旁边撤了几步,脸色不太好,猎人会错了意,讪讪收回了手。林云宴瞧着她的反应,下意识的想开口解释一句,他张了张嘴,最后把话咽了下去。
林云宴很不在状态,一只小矮人在戏转场的空挡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恩……”他机械性地回话。
“放心啦,不用紧张,我们台上有这么多人呢。而且马上你就舒舒服服地躺进水晶棺里,等着王子去接你就好了。”小姑娘性子活泼,说起话来像开了水闸。
林云宴垂在裙摆上侧的手蓦地攥紧了,蓝色公主裙被他的指骨压出一条条的褶皱,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声音有些初现端倪:“他不会来了。”
在一旁等候上场的王子:“?”
据林云宴的同学们回忆。校庆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林云宴。
白雪公主的故事,原本是王子吻醒了沉睡的公主,两个人回到城堡惩罚了巫婆,最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童话都是这么结尾的。
可那天,王子在公主的水晶棺面前倾尽了所有好听的话语和赞美的词句,她还是没能醒过来。
倒是最后,公主声细如蚊,在王子俯身下去借位接吻的时候,他问:“我穿公主裙,好看吗。”
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冗杂又无聊的,有了谈资——或许某个漂亮皮囊的学生,或许是学校里的那个风云人物,都会念叨一阵子。
可一阵子也只是一阵子,生活中出现了新的刺激点,马上就把之前挂在嘴边的事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林云宴和姜辞的名字也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被淡忘了。
姜辞是来领高考准考证的时候听他从前的球友说起,才知道这件事。她也是很久没见到姜辞了,说的话多了些。
于是姜辞知道了林云宴最后说过的那些话,“王子不会来了”和“我穿公主裙好看吗”。参加舞台剧的几个好朋友也曾私下猜测过林云宴的消失许是和这些他们不明含义的话有关。
“太浪漫了。我猜他一定是偷偷谈了一段像童话一样的爱情。然后为爱私奔。”球友身边跟着一位短发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年少时,如果说中二是男孩儿的标志,那最擅长幻想的无疑就是那些女孩子了。
“诶,忘了给你介绍了。”球友笑嘻嘻的揽过一旁小姑娘的肩膀,“我也有小朋友了,什么时候你把林云宴带回来一起玩。”
于是姜辞多看了她一眼,看站在她身侧的球友,看她攥住球友袖口的指尖。小姑娘发丝微卷,笑起来甜甜的,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乖巧的很,像极了从前他身边的林云宴。
姜辞把准考证叠好装进口袋,没有跟他们聊天的兴致,目的达到他无甚留恋的挥了挥手就要走,可转身后他又犹豫了一下,摩挲几番衬衣袖口处缀着的袖扣,语调平平:“一点儿也不浪漫。”
姜辞这个小动作也是近期才养成的,他那天去法庭陪审,在宣判之前他自己也并未意识到,出庭后才后知后觉。后背被汗打湿,指尖的袖扣也带着些许潮意。后来去公司面对不善的股东,去参加将恶意摆上了明面的鸿门宴,他没有退路。等意识到的时候,这个小动作已经成了习惯。
生活没给他一点适应的时间,姜辞扛下了公司几乎一切事务,去处理余下的烂摊子,他过眼大大小小的决策,崩成了一根弦。
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长的。少年的脊背应该背上吉他或心爱的姑娘,可他没得选。
他激流勇退,决定放弃争取国外的项目,把主要目标放回国内。
傅迢和他出现了分歧。
“我跟你的选择一样,姜辞。”傅迢不再亲昵的叫他“小姜”,如今更多的是信赖的工作伙伴,是能抵挡风雨、商量决策的上司。
“你为了你姐姐,我也是。”傅迢看着他,“你想要放弃的那些,都是你姐姐一寸一寸打下的。我知道你现在做的选择都是为了保住公司命数……可我不愿意放弃。”
“我想守住她的一切,等她回来再奉给她。”
姜辞本想让傅迢留在他身边,他自觉太年轻了,希望傅迢可以帮助他,在他被一时情绪迷眼的时候及时点醒他。可他有理由去拒绝一名下属,但没资格拒绝一位热烈燃烧着的、行走在路上的爱人。何况是处于这种情况下的、不知道能否等到结果的、近乎盲目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