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蹙起眉头,“什么秘密?”
贵太卿一字一句道:“是和太后有关的事,当初宫宴上有刺客行刺,他为先帝挡过一剑,太医说是伤了子脉,无法再有子嗣,其实没有,是先帝让太医在治伤的创药里加了一些……”
贵太卿没有把话说完,可长宁却明白了,原来是母皇做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无意间听到的,却又被先帝察觉,这样的一桩秘事,怎能传扬出去,我当时以为自己定然无法活命,可先帝却让人放了我,她说她相信我不会说出去。我就将这个秘密一直揣在心里。如今要出宫去了,若是陛下不放心我,我也可以在宫中自尽。只是我恨萧家,我只盼着陛下能有一日真正掌握大权之时,将此事告诉萧胤。我虽见不到他那时的神情,不过想想也觉得痛快。”
长宁走上前去,将他手中的信笺接过,“朕不会杀你,这些秘密你若是不说出来,便不会有危险。既然当初母皇信太卿,那朕也愿意信你。”
贵太卿是母皇后宫中最得宠的人,母皇怕萧家暗害高位君卿,便只将他的品级升到卿,可又许了贵为封号。长宁没有怀疑他说的这话是假的,“太卿这般恨萧家吗?”
贵太卿道:“我不是因为自己而恨他,我是为了先帝。她一生不得快意,一生都要被萧家压制。先帝病重之时,我守在她身边,我也亲眼在屏风后见过她拖着病躯,求萧胤放了长平公主,她是帝王,却要由萧家,由他萧胤摆布,她驾崩之时还放不下李家的江山,无法合眼,先帝活得太苦了,我只是想让萧胤不痛快而已,让他也尝尝这份苦楚。”
长宁心头憋闷,他说的明明是母皇的事,可她却感同身受,“若是朕也无法实现你这个愿望呢?”
“那陛下便永远瞒着这件事,永远不要拿它来激怒萧胤。”
贵太卿说完这些,便伏跪在地上,同长宁行了礼,而后起身道:“今日离宫,多谢陛下恩典。”
贵太卿走了,长宁看着手中的信笺,而后将它丢进了墨中,顷刻便看不清字迹。说这些事又何必拿什么书信呢,这么多年,难道他自己不知吗?
长宁想到昨日萧璟说的话,他说是阮衡暗害薛迹,长宁眉心皱起,吩咐佩兰道:“去传纯侍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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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薛迹还在午睡,长宁走了进来,坐到榻边,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微的动作,薛迹却察觉到了,他立刻醒了过来,见眼前人是长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迹往里挪了挪,拉着长宁的手,“你也歇会儿吧。”
长宁笑了笑,“我哪有这等福气,殿中还忙得很,我只是过来看看。”
长宁话音刚落,宫人通传一声,“陛下,陈太医来了。”
薛迹怔了怔,而后坐起身来,长宁道:“是我让他过来的,昨日听君后说,有人在熏香中动手脚,我便想着让陈太医再好好给你瞧一瞧。”
陈太医进了殿来,给二人行礼,长宁道:“先给荣君瞧瞧吧,他的身子无恙,朕才能放下心来,去处理前朝的事。”
陈太医取出脉枕,为薛迹诊脉,他已有五日未来,可没想到他的脉象竟与之前大异,并非是和那香料有关,而是那毒似乎渐渐控制不住了。
陈太医抬眸去看薛迹,果然见薛迹对他使了眼色,陈太医敛下心头慌乱,道:“荣君的身子无大碍,只是上次毕竟胸口受了伤,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到底伤了元气,平素还需多进些补品将养。”
薛迹心思一松,长宁听他这么说,也不疑有他,陈太医既然是薛迹的叔父,必定不会害他。
长宁又想到阮衡的事,对薛迹道:“阮衡他秉性不坏,只是奢念太重,那香料之事,我希望你能暂且按下,我已经罚了他,他也跪在我面前认罪。”
薛迹没想到竟会是阮衡害他,难怪长宁这般为难,“那熏香发现得早,我身子无恙。他是不是,还对你有用?”
长宁没想到他竟然看了出来,她心头有些歉然,“是。”
薛迹见她这么郑重,轻声道:“你既然说要放过他,我便听你的,左右也未酿成大错。”
佩兰匆匆进来,停在屏风前,同长宁道:“陛下,木大人求见。”
薛迹忙道:“你既然还有政事,便先去忙吧。”
长宁拍了拍他的手,而后离了殿中。
等寝殿内只剩他和陈太医时,他这才道:“叔父也察觉了吗?”
“你既然知道身子不适,为何不让人召我过来。”
薛迹道:“叔父若是常常来,陛下便该起疑心了。”
第70章 落定 陈太医知晓他的顾虑,更明了他骨……
陈太医知晓他的顾虑, 更明了他骨子里的固执,“那一刀虽然未伤及心脉,可却有损肺络, 日后一旦你身子虚弱,怕是会有咳血之症。而从你的脉象来看, 那毒靠我的药物是压制不住的, 你怕是要受些苦楚了, 陛下常来甘露殿, 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薛迹答得干脆,“那就请叔父为我施针,便是熬, 我也要熬过去。”
陈太医狠狠咬牙道:“我真恨不得杀了郑勇安!”
“我不会放过他的,死之前一定会让他为我陪葬。”
陈太医唏嘘一声,心头只道那毒夫应有恶报, 只是可惜了迹儿。
自从杨寰一事之后, 长宁提拔木云砚为中书舍人,正五品官职, 杨寰一事虽是她所为,但却不为人知。
长宁吩咐道:“近来留意朝臣动向, 特别是与萧家有关的,萧韶此次栽了跟头,必定就此罢休,还有杨家的事。”
木云砚恭声道:“陛下, 臣倒是有一想法, 萧韶定怀疑是陛下离间她与杨毓,而您何不让局势更复杂一些,将萧璎引进毂中, 她受萧韶管制太过,若是此时给萧璎一个做官的机会,正是她‘大显身手’之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若是再惹出什么祸事,萧韶定会两头顾及。”
长宁沉默一瞬,木云砚以为自己这话惹了她不快,而下一刻,长宁吩咐道:“拟旨,朕欲招揽贤才,京中贵女可自荐,半月之后初试,留选之人可入廷试。”
这消息传到京中,便有不少人起了心思,以往爵位都由嫡长女继承,次女便少了许多机会,若是能在廷试上得陛下青睐,便有了参与朝政的机会。而萧璎虽然不在此列,她是相府嫡女,根本用不得这些,可她自从上次被责罚之后,愈发想要证明自己,便瞒着萧韶,也入了初试。
等萧韶知晓之时,已来不及,名额已经选定,更由长宁看过,即便她为丞相,也不敢随意更改。
而此后的事,便顺理成章起来,长宁将萧璎安置在御史台,行谏议之职。
萧胤得知此事,有些惊诧,问了萧璟道:“这是璎儿自己的意思?”
萧璟也说不清楚,“璎儿近来时常同母亲争执,若非父亲拦着,只怕家法都不知挨过多少了。”
萧胤无奈道:“你母亲精明一世,怎么就管束不了自己的女儿呢?”
萧璟淡淡道:“或许便是管束太严,才让璎儿与母亲对着来。”
萧胤冷哼一声,“上次她不是还喜欢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清倌人吗?这哪里还有世家女的作风。”
萧璟毕竟还是爱护自己这个妹妹的,少不得替她多说几句,“年少情盛,总免不了做些错事。有些事急不得,等她再长几岁,心境自然会不同了。”
萧胤走在前面,停在莲池旁,“皇帝让那些太卿都出宫去了,也不知道她又是起了什么心思?”
萧璟并不关心那些人的事,“那些人留下与否,都不影响我们的大事。璟儿倒是有一事想说给舅父听,萧峥已经入了杨府,前两日他托人往宫中传信,求我救他一命,他说杨寰性情残暴,对她那正君倒还算客气,对他却是轻则言语欺辱,重则随意打骂,将对萧家的怒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萧胤攥着手中的佛珠,轻轻拨弄,最后却只叹息道:“这些也是他的命。”
萧璟以为萧胤会动些怜悯之心,他曾经是厌恶萧峥,可到后来却发现,对萧家而言,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都只是政治工具罢了。萧璟虽是君后,但臣子府中的事却出面不得,他只得又去找了长宁。
长宁需要稳定杨毓之心,而她人在边境,心中最挂念的便是府中独女,若是此时干涉杨府中的事,会影响她的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