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点了点头, 他去了偏殿沐浴, 等回来之时,寝殿里已经收拾妥当, 长宁又换了一身寝衣,如今她清醒了大半, 正靠坐在榻上喝着醒酒汤。
萧璟坐在榻沿上,她正好喝完,萧璟顺势将她手中的空碗接了过去,递给玉林, 宫人们也退了下去, 守在殿外。
萧璟将肩头披着的外袍除去,着了寝衣靠过来,“往后宴上少饮些酒。”他边说着, 边将手覆在她胁下胃脘之处,轻轻揉着。
此刻温情脉脉,让长宁有些恍惚,一时也不愿打断,只轻轻“嗯”了一声,萧璟温声道:“我方才还想起那年母亲寿宴,你醉酒的情景,转眼间竟已过了五年,不知道你可还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她回宫以后,萧璟还曾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佩兰在她身边笑道:“大公子对您可真好,若仍说只是为了酬谢,奴婢可不信。会不会是大公子他对您有意?”
可那次是她为数不多地在佩兰面前冷了脸色,“莫要让我再听到这些,我与萧璟之间什么也不会有!他自有他的路要走,和我南辕北辙。”
佩兰见她这般,也不敢再说什么。那日在萧府,她醒了酒之后,只看见长平立在床榻边,她轻声道:“皇姐怎么在这儿?”
长平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她许久,却不理会她的话,她不是看不出长平眼神中的冷漠,可她当时却弄不清缘由。
她要起身下榻,但身子晃了晃,竟险些没站稳,长平手伸出去又停在那里,道:“你若是还没醒酒,就在这里再歇会儿。”
她婉拒了,“这里毕竟是萧相的后宅,我在这里歇息并不妥当。”
长平语声中有试探之意,道:“方才表哥来看过你了,还让人送了醒酒汤来,他对你确实照顾得很。”
原来他真的来过,她竟以为那只是个梦,在梦里她可以不用掩藏心意,吻住他的唇,那萧璟呢,为何又会回应她的亲近。
长宁这才明白长平的敌意从何而来,长平虽还未坐上帝位,与萧璟更无婚约,但她俨然已经把帝位视作自己囊中之物,这其中也包括萧璟。或许无关情爱,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来往,却还是让长平心生不满。
她低声道:“我并不知萧公子来过。”
长平面色缓了缓,话中的告诫之意却是未减,“自古以来,皇室之中为了帝位争夺便少不了腥风血雨,母皇只有我们两个女儿,我实在不愿看见你我走上那一步,长宁,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守本分,做你该做的事,有些东西不该你肖想。”
“皇姐说的话,我听不明白。”她还没能将以往一向厚待她的皇姐,同此刻陌生的面孔结合起来。
长平也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你幼时便失去父君,我以往对你的爱护并不是假的,只要你将这些杂念在心头浇熄,你仍旧是我最亲近的妹妹。”
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白,她和长平的姐妹之情无法同帝位权势相比,她安分守己,长平才会施舍她一些关怀,她心头只觉得无趣可笑。
长宁看着她道:“那皇姐可将这些话问过萧璟了?”
长平撇过眼去,只这一个动作,长宁便知了答案,她心中不满自己和萧璟的往来,可却不敢对萧璟苛责一声,只敢这样威胁自己的妹妹,因为她还需要萧家的支持,而她现在也还没有让萧璟臣服的底气。
长宁叹息一声,“皇姐放心,我对皇位并没有什么企图。我要娶的王君,也不会是他。”她没有隐藏对萧璟的心思,却也直接告诉长平,她不会去争抢萧璟。
对长宁而言,这天下间并没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人,她喜欢萧璟,可这份爱慕并不能让她失了本心。
长平似乎有些愧悔,脸上努出一抹笑,“你这么想自然是最好,况且,表哥容色出众,你如今年少,对他有爱慕之情也是难免。不如,我物色几个清白男儿赠予你,权作晓事之用。”
这份好意,长宁自然敬谢不敏,长平或许是觉得,送几个男子给她,便能让她真正放下萧璟,可她若真是这样浅薄,长平又何必担忧呢?
自从那天之后,她便有意疏远萧璟,几个月难见一面,后来先帝提及她的婚事,想选了那礼部侍郎嫡子做她的王君,而长平尚未议亲,先帝此举也是在告诉她,她与皇位无缘。她虽然对皇位无所求,但还是不免被自己的母亲所伤。
宫宴上,她遥遥往那群贵公子中看了一眼,可吸引她注意的却还是只有萧璟一人,长身玉立,温雅清贵,先皇提及的那人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在母皇的安排下,她在假山后同那年轻公子说了几句话,那时她想,娶了这人入府也不算什么难事,他性情温顺,不会有什么野心,将来她仍旧可以做她想做的事,当然,她也不会拿世俗规矩拘束着这个男子。
可萧璟匆匆过来,他的心思似乎已隐藏不住,她可能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淡然自若,唤了他一声“璟哥哥”,听着他询问方才那位男子,她的回答让他变了脸色,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些快意,虽然她也不知这快意为何而来。
萧璟的唇贴在她耳畔,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她回了神,却道:“没什么。”
只是两人穿得单薄,这么亲近地搂抱着,没一会儿便有些情‖动,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人已吻在一处。这些时日她和薛迹亲近,让他心头极为不快,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便借着这敦伦之事痛陈不满,他的牙齿轻咬她耳垂,她忍不住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可两人毕竟夫妻多年,了解彼此所有的喜好,包括这床笫之间,白日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能同其他人一起跪在她脚边臣服。可唯有此时,他才觉得自己是拥有她的。
萧璟有心让她溃不成军,可这场博弈到了最后,先败下阵来的却是他,长宁拥住他的肩膀,耳边是萧璟失控的呼吸声。
等一切结束之后,萧璟已经睡下了,长宁望着帐顶失神,身体是欢愉的,可心里却仍旧空了一片。
长宁醒来时已过晌午,她在榻上轻轻动了动身子,便觉似乎被什么桎梏住,她抬眸往旁边看去,萧璟紧紧搂着她,仍在沉睡。
她回了回神,才想起昨日发生了什么,伸手要把萧璟的胳膊拉开,他却正好醒了过来。
大概是睡得太久,连他也忘了今夕何夕,只看了她一眼,便将下巴往她脖颈间拱了拱,“今日不上朝,何不多睡会儿。”
长宁看着外面的天色,无言以对,“你不饿吗?”她如今腹中空空,哪里还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萧璟低声笑了笑,“是臣侍失策了。”
长宁探身将他枕边放着的寝衣取开,裹住身体,萧璟抱住她轻声道:“宫宴上说的事,我自有办法好好处理,你不用担心。”
无非是一波平息,一波又起,长宁心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给这些人一些甜头倒也无妨,“太后说得也算有理,广选之事,朕不应该拒绝。”
萧璟神色变了变,怀中人侧眸看着他,“起身吧,一起去用膳。”
长宁用过膳便回了紫宸殿,而萧璟还坐在桌前,珍馐无数,却味同嚼蜡,他想着长宁的话,等着她可能会有的反击。
紫宸殿里,佩兰沏了茶奉上来,见长宁斜倚坐在龙椅上出神,“陛下今日似乎有心事?”
长宁道:“昨日福禧堂可还安稳?”
佩兰当然知道她是在问薛迹,回道:“陛下放心便是,薛御侍那里安然无恙。”
长宁淡淡道:“朕宠幸薛迹,会让各方人都盯着他,昨日太后怕是已经有了打算。”
佩兰道:“所以陛下才这般保护着薛御侍?”
长宁沉默了一瞬,“朕的保护,只能护他一时。”
佩兰不知如何接下去,问道:“陛下今夜可要传薛御侍侍寝?”
“今日是十六。”
佩兰自知言错,但长宁却也并未怪罪于她,这一夜她独自歇在紫宸殿,佩兰在门外守夜时慢慢醒悟,萧家一步步相逼,陛下不可能不忌惮,更不可能心无芥蒂,但她对君后还是留了情面的,不会在属于他的夜晚传召别的男子。
长宁确实是顾及他的,只因他酒醉之时的那几句话,她没有再让薛迹来紫宸殿侍寝,初次动心的情意,不是这么容易割舍,
第二日,长宁也没有传唤薛迹,而是去了清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