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郁只是愣了下,而后抬脚跟了上去。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沈枫是误以为他没有看到这人自己先吃了一口吗,说什么试毒,完全就是为了逗他惹他生气吧。
在红芍镇待了两日,两人返回赤药峰,半路却被云寂长老劫了个正着。
他两人虽然都换了便装,做了些掩饰,但云寂还是眼尖地看出方夜旁边这人的身份。
他震惊道:“沈枫,你怎么能把他带出去!”
方夜摘下兜帽,站到云寂长老面前:“这是我的炉鼎,我想把他带哪去带哪去,云寂长老未免管得太多。”
云寂横眉倒竖,“魔修在我宗门人人除之而后快,你却让他在青/天/白/日里乱窜,还把他带下山去,已经坏了宗门的规矩,我作为执法阁长老,怎么没有权限过问?”
“况且当初掌门许诺你带走封郁时已经设下禁令,不允许封郁离开赤药峰,沈枫,这才过去一月有余,你觉是觉得大家的记性都跟你这样差吗?”
云寂所说确有其事,方夜不禁哑了一声。这事的确是他有些得意忘形了,更好死不死让云寂撞见。
他眼珠一转,正想着对策,云寂却乘胜追击,压着心里的激动,表情肃然道:“沈枫,既然你破了掌门的禁令,这魔修要由执法阁收回进行处置。”
说罢,他伸手去拉站在方夜身后的封郁。
方夜却比他还要快速地反应过来,单手抓住云寂的手臂,制止了云寂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到耳后抽出了束发的发簪,乌黑的长发披下来。
他嘴角带着笑,眉心却微微皱起,有些冷然地开口:“云寂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云寂想着在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失了分寸,只能颇为用力地甩开了方夜的手,他神情藏/毒地看向封郁,这年轻的魔修眼睛已经化为血红色,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是一片与年龄不相符的死寂。
“当然是履行作为执法阁长老的权责,将魔修带回处置。”
“如何处置?”
“当然是延续之前的方式,当众处死。”
方夜摆弄着手中的发簪,嘴边溢出一丝轻笑,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目光望进云寂的双眼中:“我想是掌门亲自设下的禁令吧,如今虽是我违抗了,说到底还应该交由掌门处置不是?还是说执法阁是云寂长老的一言堂,其他长老对你言听计从,做什么处置不需要他们过问?”
“还是说,长老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屡次三番迫不及待地致封郁于死地才能解了心结不成?”
“哪有此事?”云寂飞快地否认,“你这是在朝我泼脏水。”
“是吗?虽然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人若是心虚了,总会露出蛛丝马迹被被旁人看出来的。长老可要一直这么理直气壮才行。”
云寂感觉这样和方夜对视着听他说话太容易被绕进去,不禁往后迈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偏过头:“我自然是自由心证。”
这么一来,云寂终究还是落了气势,方夜背过手去,用那木簪抵了一纸符咒戳到封郁身上。
云寂已经把自己拉回来,“不论如何,你就是破了规矩,今日这事,不可能就此了结。”
方夜摊手道:“好吧。那我们就请掌门来处理这事。”
下一瞬,封郁却在云寂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凭空消失了,空气中留下符咒烧尽的痕迹。
云寂看出方夜这是用了传送符把封郁传送到不知哪里去了,咬牙道:“沈枫,你若是让封郁单独跑出来祸害玄清宗,即使是掌门也不会再偏袒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还像现在一样伶牙俐齿!”
两人这样互瞪着闹到了玄清宗的掌门,霍清面前。
霍清看着一个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是宗门威望极高的长老,像争食的野兽一样凶狠地瞪着对方,顿时有些头疼。
云寂见到掌门,转过身想要禀报情况,但方夜却先他一步干脆地跪在了霍清面前。
这一跪,不仅霍清愣了,云寂也愕然地看着他,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的话。
“这是做什么?”霍清表情严肃起来,他这徒儿虽性格跳脱,但面对他这个师尊可以说是十分敬重,师徒关系融洽,像这样跪在他面前,霍清只记得他当初拜师和出师时做过。
可见现在是十分严重的情况。
他还不清楚情况,但方夜这一跪已经让霍清心疼起来,心里的天平已然有了倾向。他知道沈枫和云寂一向不和,推测这次又该不会是云寂为难自己徒弟。
“掌门师尊,徒儿有错要认。”
“你犯了什么错?”
“前日我带自己的炉鼎去红芍镇采办药材,玩心太重,回来时得意忘形,未趁无人之时回峰,结果被云寂和几个门内弟子撞见,云寂长老说我破了禁令,说从将炉鼎收回处死。”
方夜没有添油加醋,反而颇为诚恳地陈述了事实。
霍清听到这里,一时沉默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云寂心里发笑,他觉得沈枫敢把这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就是在自寻死路,霍清清楚那个炉鼎是魔修,本人更是对魔修厌恨至极,怎会对此事心软。
“枫儿,若是如此,你确实破了禁令,即使不将其处死,也该归还给执法阁再行处置。”
方夜怎会料不到这点,他讲出事实就是怕若是云寂指出不对,霍清会对封郁与他观感更差,如今他只能示弱。
“师尊,我这一月以来将那炉鼎带回去,研究过后就发现他真的是炼为炉鼎千年不遇的绝佳体质,徒弟已经卡在金丹后期许久了,一直没有突破,若是真地能炼出上好的炉鼎,或许就能突破修为的瓶颈。徒弟若是失去这次机会,恐再难精进,炼丹之能怕也要渐渐泯然众人,也要辜负师尊的厚望,没有颜面再在师门中立足。”
他说得声泪俱下,本就有些清秀的脸透着股可怜劲,连着一直厌恶他的云寂都看呆了。
“所以求求师尊,别让执法阁收回我的炉鼎,这事本就是我自己犯的错,因此师尊怎么罚弟子都行,哪怕上玄清宗最重的骨鞭之刑,弟子都愿意接受,只要让弟子留下炉鼎。”
☆、5-8
霍清见他为了一个炉鼎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斥道:“那魔修对你这么重要?”
方夜擦了擦眼泪,鹌鹑一样点了点头。
他虽然是示弱,但实际上暗含威胁,因为玄清宗的经济命脉基本掌握在他手中,霍清不可能不考虑他的想法,更何况霍清对他还有师徒情谊。
他已经给出了在保下封郁的前提下最能服众的解决方案,就看霍清对他的师徒情有多深了。
霍清扫了一眼旁边的云寂,见他没有表态,心知此事若是没有实际处罚是过不去的。他点了传音符,给执法阁其他长老传音。
不一会儿,另外四位长老纷纷到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面面相觑。
霍清威严的声音响起:“赤药峰峰主破坏掌门禁令,罚骨鞭十鞭,以示公正。”
“......”云寂没有料到掌门真的要处罚沈枫,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寂长老觉得如何?”霍清朝云寂看过来,神情淡然。
云寂摇了摇头,“没有异议。”
都上了最重的刑罚了,他若是再不满,就显得自己得理不饶人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他却产生了点疑问,沈枫这人究竟是想保封郁,还是真的这么迫切地想要把他炼成炉鼎。若是后者,他就没有私下动手除掉封郁的动机了,
可若是前者,那现在这个时候,岂不是最好的时机?沈枫只可能将封郁传到赤药峰,行刑和之后自顾不暇,他若趁此时机派人潜入赤药峰找出封郁,他就不用过整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他双手放至背后捻起一纸传讯符,刚要念咒,方夜就转过头看向他:“掌门师尊,弟子想请云寂长老代为行刑。”
霍清有些不解,但还是朝云寂看过去,略带着警告的语气道:“可以。还请云寂长老秉公执法。”
云寂吞了口唾沫,他怎能听不出霍清话里的意思,僵硬地走上前,拱手应下。
随后,他在执法阁一众长老的注视下接过骨鞭,走到方夜面前。
这骨鞭之刑既然作为玄清宗数一数二的严苛刑罚,自有其门道在其中。骨鞭顾名思义,鞭打的虽是肉/体,但伤的却是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