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这人擅闯梅苑,主子爷说了,若是有包庇者便被发卖出去,永世不得回丁州,所以你们最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苍何例行公事的声音在这个深夜尤其洪亮。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来指认,看来今夜注定是无功而返。
苍何招了招手,示意其余守卫可以撤了。
噪杂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却被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打断。
“慢着。”
众人回身看去,只见主子爷褪去了一身华服,随意的披着一件素色的锦缎披风慢慢朝着人群走来。
他每走一步,似乎都踩在挽月的心尖上,她随众人一并垂首恭敬的福礼,唤了声:主子爷。
顾揽风喝了醒酒饮,如今已然醉意全无,阴翳的目光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一打量个遍。
“如何?”
苍何歉疚的微微摇头。
顾揽风像是早已料到,薄唇上扬,在众人错愕中,双手伸向半空,莫名的击掌。
“当真是个人物了,能在爷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一众人等更是大气不敢出,忽而戾气的眸子落到一人身上,越过众人,径直朝着那人走去。
“你鞋上的污泥怎么回事?”
挽月敛下眼睑,看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绣花鞋,因为方才走的太急,鞋边不知在何时踩到了污泥,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的显眼。
她瑟缩了一下脚,似乎想要藏起来,却不过是叫人更加的怀疑。
顾揽风看着她下意识的举动,狭长的眸子迫人的盯着她,循循善诱的温声道:“告诉爷,你是不是去过梅苑?”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胆战心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有……”
她连番否认的姿态刺的他瞳孔微缩,没了温声细语的耐心,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前,“还不同爷说实话,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竟敢如此的戏弄爷,嗯?”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或疑惑,或害怕,亦或是同情。
她因为面皮的缘故,无人看见她已经苍白着一张脸,可那张已失血色的双唇却出卖了她。
“奴婢只是今夜……还未来得及刷洗绣鞋。”她忍着手腕上的痛回道。
顾揽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这丫头的说辞并不能让他信服,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深了几许,“你在清晖堂做事,入夜便是回覃房休息,爷倒是想问问你这其中并未有泥泞之地,你是去了何处才有了这污泥?”
她紧紧拧着自己的大腿,只有痛意才能让她保持清醒的脑子,才能让她将眼下的困境化解。
“奴婢今儿在府外意外落水……所以这鞋上才沾染了污泥。”
顾揽风想起今日之事,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他又不会一直紧盯着婢女的绣鞋是否有换,无从查证她到底在回府之后是继续穿着这双鞋还是已然换了。
或许是天性使然,他皱着眉,仍旧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既然落水回了府,这衣裳换了,难道这水渍的鞋不换吗?”
“奴婢不过是洒扫的丫头,哪里有这么多绣鞋可换。”
她这么一说,倒生出些许的凄惨,惹得顾揽风虽还有疑问,却不好再宣之于口。今夜若在继续盘问下去,只怕会惹来更多的非议,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冷言道:“明日去听竹那领去,没的叫人觉得爷苛待下人。”
挽月福了福礼,“奴婢谢主子爷恩赏。”
今夜的这出闹剧,在顾揽风寒着脸回了清晖堂才告知一段落。
侍女们缩着脖子三三两两的回到屋中赶紧睡去,今夜这般折腾,再过一会只怕是要天亮了,她们平日里本就起的早,若是明日当值做事没个精神,定是要挨训的。
莲心等着人群散去,才慢慢挪步到挽月的身旁,“你怎么样?”
挽月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整个人疲惫不堪,“我还好……”
莲心看着她脸上说不出的倦意,颇为心疼的拉过来她的手腕,瓷白的手腕已然有了一圈还未消散的红印。
她本就皮肤白皙,那一圈红印看上去甚是触目惊心,不难看出方才主子爷使了多大的劲。
“疼吗?”莲心心疼的帮她揉了揉,却惹得她疼的“嘶”了一声。
挽月朝着她摇了摇头,“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抱柱后的人影动了动,挽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拉住莲心的手臂,用只有俩人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句,“今晚的事,真的谢谢。”
莲心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挽月看着她盈盈一笑的模样,在心里更加认定了,若有朝一日莲心需要她帮忙,她定是赴汤蹈火,绝不说二话。
第20章 夫人的试探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阵阵的晨风拂面而来,掺杂着丝丝的凉意。
昨夜的闹剧,几乎让挽月一夜无眠,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主子爷那双阴翳的双眸紧紧的盯着自己,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剖析干净,她已经不记得是如何回复的话,只记得手腕上的痛感在提醒她,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她的处境也愈发危险。
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过几日便说家中有事,需要回去一趟,一是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回去了,二来则是她隐瞒的事需要和阿娘好好商量商量。
她想的出神,听竹唤了好几声也没回应。
“你今儿是怎么了,做事不尽心,当心出了岔子,主子爷生气。”
挽月赶紧放下手中的净布,客气的行了小礼,“听竹姐姐。”
“昨儿是怎么回事?”
她就知道,依听竹的性子定是要将事情打探清楚,偏昨夜事发突然,许多人都是不知情的,唯有她这位“当事人”才能解了惑。
“我也不知,只看见苍何护卫拿着一幅画像,大约是寻人。”
听竹笑着将手中的绣鞋塞到她的手中,“旁的我不知,倒是主子爷一大清早的叫我备几双新的绣鞋送你,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挽月低眉看着手中的绣鞋,是时下流行的花色和缎面,却不是她这身份该穿的,忙推脱回去,“听竹姐姐抬爱,这样好的绣鞋我定是不能要的。”
听竹笑着又推搡回她的手中,“这便是见外了,主子爷特意吩咐叫我送来,又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挽月注视着听竹盈盈笑意的脸,虽是客套的话,却三句不离主子爷吩咐,这其中所指怕是在套自己的话,素来知道听竹心细如发,留意细枝末节,昨夜的事只怕今晨也听了一耳朵,现下打着送鞋的名头,想要来探听虚实,偏巧她虽不喜明争暗斗,却也不是让人随意拿捏的人。
挽月环顾了眼四周,拉着听竹走到一处墙角,将手里的绣鞋尽数塞回她的手中,“姐姐可莫要吓我了,我自知身份低微,又人微言轻,不过是昨夜主子爷瞧见我鞋面上沾了污泥,又记起我是在书房伺候的,恐失了清晖堂的面子,这才叫姐姐送鞋于我。”
听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大抵是真的怕自己太过点眼,可今早主子爷吩咐她去准备几双好的绣鞋送人时,她原以为是送往漪澜院,没成想竟是挽月这丫头,偏巧昨夜她不在府中,等回来后又是听瑾梅絮叨了一路,而这事情围绕的中心依旧是挽月。
她身为清晖堂的一等丫鬟,在这府中也有不少年头了,主子爷做事脾性她还是能揣测几分的,可如今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倒叫她愈发捉摸不透主子爷到底在想些什么,若说是颇有姿色的丫头,主子爷想要收房这还能说的过去,可……
她倏尔又瞧了眼面色蜡黄,满脸褶皱的挽月,这副姿容放在街上也未必有人敢娶回去,偏偏主子爷对她格外青睐,这才是让她着实想不通的地方。
挽月瞧着她深思的模样,又看了眼她手中的绣鞋,这精巧的绣工她若没猜错是听竹的手艺,主子爷吩咐听竹备好鞋送来,男儿家的可未必会详说是什么式样等云云。
她笑着打断深思的人,“听竹姐姐的绣工真是精巧,连这鞋面的芙蓉花也是绣的栩栩如生。”
听竹诧异的瞧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丫头竟一眼猜中了,“不过是忙里偷闲绣的,哪谈的上什么绣工精巧。”话罢颇为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手中的绣鞋,缎面上的芙蓉花拥簇在一起,的确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