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总……会骂我的……”宋宁大概是非常害怕被老板骂了,困得神魂颠倒,还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不会的,我不说开除你,他开不了你,安心去睡。”严歌续笑了笑,补充了一句,“大灰狼不吃你。”
宋宁直接趴在严歌续床边就睡了。
“哥,是我,宋宁照顾了我一宿,让他去睡会儿,我们今天的航班回去。你对宋宁是有多凶?他给你的备注可是大灰狼~”严歌续揶揄道。
严崇州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知道能说话就是问题不大了,严重的时候对方睁着眼睛都觉得累,没有说话的精气神。
“回来再说你的问题。宋宁挺好的,我没凶过他,你别再把人气跑了。”严崇州觉得自己从没对那个小孩凶过,对方的年纪太小,在他眼里和弟弟一样,都是小孩。
“你还好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严崇州问。
“心在跳,气会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严歌续语气轻佻。
“在我面前闹一下就算了,在爸妈面前别说这种话。是问你还有没有地方不舒服,烧退了吗?”严崇州语气如常。
这也是为啥严歌续敢在他哥面前皮,他哥是知名互联网公司的总裁,铁血风格,不苟言笑,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他们俩年龄差的很大,十来岁的年龄差,与其说弟弟,他哥的观感可能更像带儿子。
因为他哥那张面瘫脸,很小的时候严歌续还哭着和爸妈说哥哥是不是讨厌自己。
全家人哭笑不得,只能哄着小严歌续说哥哥肯定是喜欢你的,哥哥只是不擅长关心你。
“低烧,不碍事了。其他的……问题不大。”严歌续淡淡地说,浑身上下都舒坦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有能忍和不能忍的区别。
“行,我现在在转机,等会手机会打不通,有事给我留言。”严崇州说完就挂,非常干净利落。
严歌续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这会儿睡了等会醒过来会更不舒服,他手机还在床头柜边上,这会拿着宋宁的手机无所事事,忽然看到宋宁还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虽然无意窥探小助理的隐私,但是严歌续看着那个小红点实在是强迫症都犯了,有些难受地点开短信,想着兴许是垃圾短信呢。
严歌续扫了一眼,是和自己有关的。但他一时又猜不出是谁。他家人都不会管他叫严老师,医护人员也不会,之前的护工虽然有可能,但之前的护工对于他这个糟心患者,绝对不可能是这种语气。
严歌续用排除法排除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这个发短信的人可能是谁了。
小助理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严歌续都没能猜出来是谁,蹙着眉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宋宁看他在床上没有动,心下知道严歌续今天是状态属实不好了。乖乖地上前撑着他坐进轮椅里,推他去洗漱,洗漱好了才一层层给他裹厚衣服,包得比来的时候还圆。
看着自己的杰作,宋宁满意地拍了拍手,引来了严歌续嫌弃的一瞪,于是缩着脖子去打包最后的行李了。
虽然严歌续作死和捉弄他的时候宋宁心里也直叫祖宗,但对于他们做护理的人来说,严歌续可以说是一个照顾起来非常轻松的病人了。
大部分时间里,严歌续生活都能自理,也打理得很干净,实在倦得厉害了才偶尔会需要他去照顾。
今天严歌续都格外安静,一直到机场候机的时候严歌续才皱着眉头问他:“你昨晚除了我哥、前一任护工、刘医生,到底还找谁了?”
“还找了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严歌续皱了皱眉头,他因病常年深居简出,从中学就不去学校了,偶有聚会他也向来不便出席,到底哪来的朋友?
无中生友也不是这么生的吧。
“是叫……全名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就是续哥您还专门邀请他去您签售会的那个朋友,姓贺!叫贺什么光!”宋宁默默给自己的记忆力点了个赞。
然而严歌续的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称不上欣喜,虽然带着一点儿微笑,但宋宁不知道为啥有点后背发凉,听见严歌续阴恻恻地,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哦?是吗?那我想问一下我们亲爱的的宋宁小同志,您给他打电话都说了些什么呢?”
第6章
宋宁心中骤然警铃大作,只觉得机场满墙都写了“快逃”两个字,而他竟然愚钝至此,此时才咂摸出不对来。
他仗着今日严歌续状态不佳,战战兢兢地后退了两步,才勉强开口,在对方平静到犹如死水的亲切注视中解释了来龙去脉。
严歌续平静地听完了一切,手上差点没捏碎了轮椅的扶手。
宋宁这心是有多大啊?大到把他这条性命,若有似无地甩在一个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人头上,逼着对方为他生死奔忙。
而对面的小朋友又是有多傻啊?傻到半夜被电话扰民的时候,竟然一句重话都骂不出口,不管不顾地去替一位只存在于书本腰封上的“严老师”,不求回报地讨一条生路。
哪怕小朋友自己也知道,他是对方千万个选项中的一个。不是唯一,更不是必要,甚至在最一开始的通话里他就对宋宁说——“你也再问问别人”。
严歌续心口抽痛了一瞬,却不似发病时的难挨,他低着头按了按胸口,最终不发一言,倒是又吓坏了宋宁,挺着被打的风险,又赴死似地凑上前,小心问他:“续哥,别生气,你要实在生气,还是打我吧。”
宋宁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是早死早超生,横竖他挨两下打坏不了,这祖宗的心脏可经不起动怒,遂闭上眼等着疼。
然而他只等到了一只手轻飘飘地在他头发上随意抓了两抓,力道轻的像是在挠痒。
宋宁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见严歌续神色里仍有愠色,于是连忙大咧咧又委屈地喊:“续哥续哥续哥,疼疼疼,我头发要没了!我不要变成秃头哇!我还年轻!”
严歌续就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好没气地松了手。
宋宁抓了抓可以被薅得有点乱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给严歌续继续赔不是:“续哥我错了,真的,我存了刘医生的电话了,以防万一还存了他们科室的,保准下回儿不乱打电话。”
严歌续心想自己这助理哪是小绵羊啊,聪明得很,光说之后不乱打电话,却没说都不打了,摆明了就是万一事发紧急,他下次还敢。
好在没坏心,严歌续也不同他计较,只冷冷淡淡地差遣:“趁着还没上飞机,去给人把短信回了。别叫人好心还没着落,你是拿钱办事,刘医生是拿钱办事,人家呢?”
“我的锅我的锅。我后面联系上刘医生给忘了这回事儿了。”宋宁想起来也觉得自己不厚道,半夜骚扰了人家然后就把人撂那儿了,但属实是没顾上。
“那……回什么?”宋宁摸不准了,听严歌续这语气对方应该和他不是很熟,但是又似乎也不是完全不熟,他对于要回到什么度上完全没数。
严歌续沉吟片刻,说:“你就正常回吧,和他说,严老师现在已经没事了,感谢他的帮忙。”
“那——我发了?”宋宁觉得应该是很不熟了,这回的非常客套冷硬,但是他当时听对方的着急语气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等一下,再补一句吧,说严老师期待签售会和他见面,到时候送他一套书,不用他花钱。”严歌续想了想某位小朋友的财迷嘴脸,还是补上了这句。
宋宁已经完全不懂了,化身没有感情的打字机器,把祖宗的话copy完发了出去。
等到上了飞机,宋宁才正襟危坐,如临大敌,对于他的工作而言,他还是害怕严歌续在飞机上出状况,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严歌续倒比他平静许多,反过来宽慰他:“什么表情?我要是这么容易就发一次病,我早就凉透了。以我的身体状况,偶尔不舒服是常态,你会适应这一点的。”
“作为护工,我是不能够适应自己的病人的不舒服的,这样会让我迟钝的。”宋宁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平时那种软和的语气,而是笃定的,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低头检查他身上的安全带,又确认了一遍他手腕上戴的简易的心率监控的数值。
严歌续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说:“你是不是就是用这句话去面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