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干的?是你在污蔑我吗?”贺青已经红了眼,几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他人。
严歌续置若罔闻,翻着他那本厚厚的简历,说:“看简历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人呢,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连自己做错的事情也不敢承担,只会躲在爸爸后面要别人替你承担的胆小鬼而已嘛。”
“你!”
“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要叫爸爸的话请便呀?你爸的手要是能伸到这儿来,那就尽管试试。现在大可可以给你爸爸打电话,不过我想他应该正因为受贿在接受调查,没空接你的电话吧?”
贺青彻底黑了脸,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我看出来了,有的人从良心到脑子都被狗吃了,啥也不懂也很合理。”
“失陪了。”贺青已经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这个公司虽然是大厂,但也算不上他唯一的选择,他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浪费时间,他应该离开这里,想办法联系上父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恐慌,冷汗打湿了衬衫,贺青越过对方去拿包的时候绊了一下,趔趄了几步,又听见身后青年人不高的音量。
“那么祝你求职愉快~贺青。”
“你什么意思!”贺青听着他字正腔圆地吐出自己的名字,明明他站起来比对方高上不少,但还是从气势上觉的自己短了对方一截。
“字面意思呀,祝你求职愉快,不入流的小公司我不敢说,但是你在互联网行业的大厂里的求职,我估计可能都不会太愉快,所以祝你愉快~”严歌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会场的那些东西,也是你弄得对不对?”
严歌续叹了口气:“我提醒过你很多了,摩托车,老家,肇事逃逸,你撞过人的吧?”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吗?”贺青嘴硬。
“没有。”严歌续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贺青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呀。”严歌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是随便聊聊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是有的人做贼心虚了?你露出这么屈辱的,好像我欺负了你的表情做什么?这不是很公平吗?”
“你和我说公平?”贺青脸色发青,双手在两侧握拳,牙关咬的咯咯作响,几乎要把对面的人拆骨剥皮,啃食入肚一样。
“当然公平呀。”严歌续欺身向前,把他放在台面装订成册的简历、奖状和作品的夹子拆开,向上扬去,纸片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上,严歌续操控着轮椅离开桌子后面,在雪白的纸面上留下一道道轮印。
贺青颇为自满的人生,仿佛都成了满地荒唐的笑话,他想起他在学校的刻苦和努力,想要进入体面的大厂的愿望就被眼前这个不曾谋面的年轻人骤然架空,成了无法再触碰的泡影。
然而那个恶劣的狩猎者依旧没有放过他,步步紧逼道:“这才公平,贺青。”
“当年你可以靠着父亲的包庇,家里的财力,撞了人之后不闻不问,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么多年,那我现在拒绝你,乃至拒绝你进入这个行业,这不也是很合理的吗?你说对吗?贺青。”严歌续轻声问道。
“贺三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贺青嘴唇颤抖地开口。
严歌续忍不住给他响亮地鼓掌,夸奖道:“很好,看来你还想得起对方的名字啊。那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撞了人,却没有送医,没有报警,也没有为此承担后果呢?”
“只是轻轻蹭了一下而已啊,他又没什么事,而且也赔钱给他家了,至于他有没有去看病这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贺青还在继续辩白,过了一会儿他的脑海里疯狂地闪过很多个可能性,忽然猛地跪了下来,凑在他的轮椅前说:“您要相信我,是贺三和您说了什么吧?说我们家不负责任,肇事逃逸,但这些都是他骗你的,我们很快就上门去给他家赔礼道歉了,也是他家说的大家都很熟,私下调解就可以,不用找警察,他家也是收了钱的,您不知道,他爸嗜赌,可能是没钱了,又想讹我们家一笔吧……”
严歌续听见桌子后面“咚”地一声闷响,大概是小朋友太激动撞到头了,有些担心地扭过头看着那边的方向,他对于眼前人说的话一句都不信,小朋友如果真的想讹他两笔,哪用着的这么弯弯绕,但凡开个口,他连卡带密码都能送给对方。
严歌续给他留下了很长一段的空档,直到对方捂着撞疼了的头顶慢慢地从桌子后面站起来。
“贺、贺三……”贺青再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这位堂弟。
“您看,他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吗?我就说没事儿的呀,只是摩托车蹭到一下而已,又不严重,他后来不也自己回家了吗?”贺青还要辩解。
严歌续看着小朋友委屈地活动着四肢走出来,旁若无人地和他抱怨:“他在厕所也躲得有够久的,我都从二叔单位那里打车回来了快半小时了,这个桌子好小,躲得好累。”
严歌续无奈,说:“是你自己要躲下面的好吧,我让你和我坐一块儿你听了吗?”
贺青已经这巨大的冲击刺激得有些失去理智,贺恒光弯下腰捡地上散落的废纸,有些埋怨的语气抱怨:“啊,你这丢的也太散了吧,待会收拾还要好一会呢。”
“让宋宁收拾嘛。”严歌续发挥了资本家剥削的本质。
“宋宁哥听到会气死的,整本丢就好了嘛还拆开丢。”贺恒光劳碌命地捡。
“你们到底是……”贺青已经跌坐在地上,四肢发软。
“我是不是一直忘了自我介绍。”严歌续开口,“我是总公司这次过来看分公司招聘的董事。这位是……”
被点名的贺恒光愣了一秒,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严歌续腿上,熟练地在严歌续嘴角飞快地亲了一下,认真地回答:“男朋友。”
严歌续揽着不敢在他腿上坐实,但却亲实了的小朋友有些无奈:“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的很快。”
“严老师教的好。”贺恒光低着头红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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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眼前的情况已经远超出了贺青能够理解的领域,他跌坐在地上,呆滞地喃喃自语。
贺恒光忽然觉得格外可笑,回望自己的人生,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啊?
过去仿佛一座大山投射在他身上的巨大阴影,正在快速土崩瓦解,变成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宽阔景象,年少时认为不可逾越的高墙,不能说出的答案,现在看来就像窗户纸一样脆弱。
他去二叔的单位的时候,刚好看见纪检的人把对方从办公室叫走,贺恒光才突然发现,那个看起来永远趾高气昂的男人,原来也有那样佝偻的,不堪一击的模样。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走吧。”严歌续虚揽着贺恒光出声。
贺恒光从严歌续身上起来,撸起自己的裤腿,露出中筒袜往上一截黑色材料的假肢,几乎是怼到了贺青面前。
贺青盯着他的腿看了许久,终于苦涩地笑出声来:“这就是你恨我的理由吗?”
放下裤腿陪着严歌续的轮椅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贺恒光,莫名其妙地看了贺青一眼,好笑地说:“我恨你做什么?”
“我装了新假肢,有着还算过得去的工作,还有了喜欢的人,再怎么也比你过得好吧?”
严歌续听着忍不住笑,合着这是想炫耀新假肢吗?
出了门严歌续才问:“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喜欢我带朋友,你要不想,不去也没事。”
“见见见见家长吗?”
“就是普通吃个饭。”严歌续哭笑不得。
“可以昂。”贺恒光从善如流,给他拉开车门,又弯着腰给他搭着肩膀借力。
严歌续站起来的速度并不快,但还是觉得眼前雾蒙蒙地一片,双腿有些无力地挂着鞋子,就连柔软的皮鞋带着都觉得有些沉重,整个人挂在贺恒光身上,偏偏又比人高上不少,就连裤腿都蹭在地上,膝盖要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