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能啊,爸,我嘴也不至于没个把门儿。现在怎么办呀,我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我。”
“怕什么,那么久之前的事儿了,哪有证据?”
“也、也是啊。”
“你好好准备面试吧,花了老子这么多钱念书,别白瞎了。”
贺青心里稍微安定下来,找了专业里几个学霸,把第二轮面试的研讨的题目库发给了对方,又附上了一个红包:老规矩,帮我出个方案。
第二轮面试的时间在下一周,今年玩的新花样,是分组的课题研讨展示,给的课题都是实际业务中会遇到的问题,既考验实力,又白嫖几个方案,除了筹办起来麻烦,再怎么也不亏,这次面试相当于比赛,其它同行关注的也不少,甚至为了宣传效果,现场好几个机位对着,可以说是拉满了排面。
贺青候场的时候又遇到了他上次面试的人力,那人还是坐着轮椅,看到他的时候甚至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被分到同组的人看着都有些讶异,忍不住问说:“4号,你认识他吗?”
被点名的贺青愣了一下,说:“不,不算认识吧,他是上一轮面试我的hr。”
“这都坐轮椅了还要来现场啊?不会是什么领导吧?”同组的人忍不住小声吐槽,却让贺青有些忐忑。
没有太多给贺青紧张的时间,他们组很快被安排进会场,抽签决定了汇报的题目,贺青暗自欣喜,这个题目他觉得抽到的概率大,拿到学霸的方案之后还反复练习几次,让他汇报的话,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小组讨论的时候,贺青有点儿心不在焉,对于他来说反正方案已经是决定好的了,他只需要抢下最后汇报的名额,其他人沟通什么,交流什么,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各位,都交给我就好了,这个题目我刚好准备得比较多,资料和数据也有了解过,按照大家讨论的方案,请相信我可以代表我们组有一个好的发挥。”贺青笑眯眯地请缨,他这种外向型的人在一片技术宅里倒是显得挺扎眼,组里的人眼神交错了一下,有一个女生似乎不太认同,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组的人大多是应届,只有贺青一个是有工作经验的,让对方去汇报似乎也无可厚非。
按理来说,小组里的每一个人是可以平均有3分钟的时间展示的,但贺青一上来开出的方案就和讨论的内容是完全不一致的,原定要讲解自己方案的排在第二的女生拿着展示板愣了一会儿,贺青露出了一个有些惋惜的申请,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自己继续把方案讲了下去。
严歌续不是专业的,只不过来看热闹,没有打分,但他瞥了一下周围的面试官的分表,他们组的分很不平均,都偏向了贺青。
贺青这一组是被刻意安排在最后一组的,因此严歌续也不用担心会耽误到其它组别的时间,在分表统计的过程中,严歌续拿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统分卡,把玩着用麦克风说道:“这次面试,很高兴能够看到这么多优秀的人才,都充分地展现了自身的能力,提出的方案,也非常具有借鉴意义,其中,我们有一位表现特别突出的成员,是第8组别4号位的贺青,我想请贺青的组员稍微讲一下,你们之所以所有的方案讲解都交给对方,是出于什么考量呢?”
贺青心里咯噔一声,没有人说过有这个环节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同组的女生就几乎是抢过了麦克风,对着各位面试官解释道:“各位面试官,大家好,4号他根本没有参与我们的讨论,也没有按照我们的方案去讲解,是擅自抢了发言时间的,我们一致认为4号不擅长团队协作,希望各位面试官能够给我们组其他的成员一次机会。”
“诶——4号,你的组员是这样说的诶,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严歌续笑眯眯地看着他。
贺青骤然有一种被恶劣的猫盯上的不适感,他像是被叼着后颈皮的老鼠,不痛不痒,甚至偶尔对方还会松开他的獠牙,放任他在地上逃窜,但却始终没有逃离对方狩猎的范围。
贺青硬着头皮回答说:“是因为我忽然觉的另一个方案更合适,所以我才选择了另外一个方案,我承认团队协作是很重要的,在此我也希望我的队友能够也有一次展示的机会,但是我想,在面对客户的时候,给出正确的方案,比给出决定好的方案更重要。”
“嗯,不错的回答,在座的各位也不用担心,你们的方案会在结束之后再以个人名义提交电子版,如果是没有来得及展示的,我们也会综合电子版的方案进行评价,绝对不会辜负拥有真才实学的人。”严歌续最后六个字念得字正腔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不过4号的贺青,作为本轮面试里暂时成绩最好的一员,可以请你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吗?”
贺青遍体生凉,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落进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却又说不出织网的人是谁。他和这位年轻的面试官在上一次面试之前都未曾谋面,他们不应该有什么恩怨才对,但是为什么对方的每一句话,看似在给他更多的机会,却总令人心生忧虑。
“大家好,我叫贺青,本科就读于Q大学,硕士就读于国外的H大,都是计算机软件工程专业,在校期间,拿到过3次国家奖学金的奖励,发表过8篇核心期刊的论文……在知名T企业实习过半年,拿到过优秀实习生的称号,随后入职Q企业,创下了单月业绩之星的称号……平时有空的时候也会去敬老院看看老人……”
就在贺青的尾音刚落的时候,led高清屏的背景画面消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播放器的页面,宋宁在后台示意工作人员按下播放。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传出来:“贺青的论文吗?是买的呀。有一篇是我卖给他的,还有一篇应该是我一个认识的学弟,哦,自愿的啦,毕竟家里穷嘛,他给的钱也还算多。截图我可以给你啦,但是我的身份信息你要保密哦。”
另一个声音说:“优秀实习生?当然啦,人家活儿都给别人让别人干,搞错了就推锅说是其他人搞错的,这能不优秀吗?呵。身份保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就是要骂了,就没看过这么恶心的人。”
“业绩之星啊?哦,你还不知道吧?业务都是他家给搭的线,人家有关系就是不一样的啦,不像我们这些跑业务的,累死累活还没人家几个钱,不过这也没啥好抱怨的,同人不同命嘛。”
最后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大抵是有些耳背,说话的声音有点扯着嗓子:“谁?啊?你说谁?贺青?贺青是谁?哦!你说照片啊!他就来拍了个照片就走了呀!什么?送东西?没送东西,我都不知道那小子来干嘛的。”
人力主管看着屏幕切换成原本的背景,在严歌续的授意下,在底下一片哗然声中,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出声道:“这就有些麻烦了啊,看来贺青的分数,可能有待商榷啊,那我们会先对贺青的分数作保留,暂不计入排名,等核查之后再做考量,那今天的面试到此告一段落,请各位将电子版的方案上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式的offer会在一周内发放,感谢各位的参与和配合。”
贺青几乎是第一个逃出了会场,躲在会场的洗手间里哆哆嗦嗦地给父亲打电话。手机无人接听,贺青又拨了父亲办公室的固话,他已经乱了神儿,没了主心骨,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父亲的帮助。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贺青欣喜若狂,带着慌乱的语气喊:“爸,怎怎么办?有人把之前的简历里面的信息都去扒出来了,怎么办,我完蛋了……”
“堂哥,好久不见。”手机对面传来的却是少年人的清润嗓音。
对于贺青来说宛如噩梦一般的声音,他甚至以为自己拨通了鬼来电,仓皇间把手机掉进了马桶里,贺青拉不下脸去马桶里捡手机,只能暴躁地锤了几下水箱发泄,一直到隔间外的会场逐渐安静下来,贺青才敢从厕所的隔间里出来,灰溜溜地去候场室拿自己的包。
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位坐着轮椅的年轻面试官依旧面色如常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近乎温柔地说:“我们聊聊吧。聊聊关于你的简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