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嫔娘娘多心了,就算皇上要惩罚俞妃娘娘,定的也不过是个失察之过,毕竟出手害人的又不是她。”
宁嫔闻言一怔,愤然起身,到了君子游面前,用那绣花的细针指着他的脸,“你再说一遍!”
“娘娘息怒,我说的是事实。”
“难道只要借刀杀人,幕后主使就不会受罚?可笑,哈……真是太可笑了!”
“您说的言之凿凿,可是知道些什么?”
君子游也起了身,两手负在身后,比人高出一个头来,自然气势更甚。
见他这般,宁嫔倒是软了,气的直跺脚,又坐回到原位,一副小姑娘家的样子。
“宫里出自医门,了解药理的人只有俞妃一个,除了她,还能有什么人拿那个什么木子去害人吗?”
“娘娘这便说到了点子上,全天下皆知俞妃娘娘擅长医药之术,有人被害,最先被怀疑的人也是她,那么请问,换作是您的话,您害人之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吗?”
“当然不会!”
“所以,俞妃娘娘被嫁祸的可能性更大,相比之下,当日有意将矛头指向她的您,嫌疑也就最大了。”
这番话的确起到了恐吓的效果,宁嫔慌得不知所措,君子游满意的踱步到殿前,逆光回望那人,余光瞥见了江临渊所比的手势,便知自己已是成功一半。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俞妃娘娘就会洗清罪名,而您也会被所有人怀疑,处境比起现在还要艰难,所以您要是想脱离困境,只有一个法子……”
说罢,他将一纸信函放在桌上,缓缓推到宁嫔面前,朝人一笑,收手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临渊问:“大人,您的法子真能奏效吗?”
“引蛇出洞罢了。我们只是外臣,连后宫有几个人都不清楚,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倒不如下一道会让罪犯自投罗网的饵。人都有弱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取胜的关键。在结果出现之前,我们只要静观其变……”
之后的几天,君子游该吃吃,该喝喝,闲来无事去烟花巷逛一圈,听段小曲儿赏个舞,好似完全把后宫的案子抛之脑后,倒是让人好奇他是不是真的衡量出了得失利弊,才由此息声。
最关心他的人非是缙王,因为萧北城早已了解他的性子,不让人感到意外才是真的意外,所以哪怕他把京城的天给捅破了都不足为奇。
反倒是恪尽职守的叶岚尘先坐不住了,发现他近些日子没闹腾,总觉着他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不去看一眼总归是不大放心。
可当他亲自去了大理寺,却见修葺的物事被摆了一地,早已人去楼空,不见了君子游的踪影。
看不透这厮又在搞什么把戏,又不想拉着脸面去问,只能把这疑惑憋在心里,直到数日之后,宫里传来了消息。
“梨妃娘娘的病已经大好,想宴请几位大人好答谢这些日子刑部与大理寺的关照。”
后宫嫔妃无权宴请外臣,显然这事也是皇上点了头的,总不好不去。
所以哪怕明知自己并未出力,为了那几分薄面,叶岚尘还是得硬着头皮赴宴。
相比起上次家宴,这回气氛显得异常诡异,多了才刚恢复不久,形容还很憔悴的梨妃,却少了先前被扣了帽子的俞妃。
其余嫔妃因宁嫔受罚不敢胡言乱语,一直到餐尽都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君子游时不时与萧北城小声讨论御膳房的厨子哪道菜做的好吃。
渊帝是有到场,不过仅仅是饮了杯酒,便被桓一公公以太后召见为由,请去了慈宁宫,只留下几个外臣与嫔妃,这叫什么局?
梨妃也算是此宴的大半个东家,旁人可以只字不谈,可若是连她也缄口不言,是会被人诟病礼数不周的。
她抱病已久,很怕失去皇上的宠爱与协理六宫的权柄,自然要借此机会表现一番。
因而梨妃起身,先是对萧北城微微俯首行礼,又对君子游笑道:“今日本宫能够脱险,全靠少卿大人出手相助,不知何以为报,便献上我大月氏独有的明珠,以谢大人救命之恩。”
君子游哪受的起这个,赶紧谢绝道:“不成不成,微臣替皇上办事是本分,该是尽心尽力,怎能因为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收如此大礼,娘娘真是折煞微臣了。”
可看着她身后宫女手中所托的,足有鸡卵那么大的珠子,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君子游咽了口唾沫,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那不是该得的东西,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若没有大人相助,只怕本宫此刻还被人毒害,难留命在,若是大人不肯收下,便请受本宫一拜……”
怕她屈膝折了自己的寿数,君子游扑通一声先给人跪下了,反倒是让梨妃不知所措。
叶岚尘在旁看的好笑,一时忘了身份,冷嘲热讽道:“梨妃娘娘赏赐于你,是要谢你有这份破案的本事,刑部有你这般人才,也是本官的福气。既然你不肯收,不如与梨妃娘娘各退一步,这礼,由本官来出,可好?”
梨妃还未开口,君子游便道:“叶大人此言差矣,下官是大理寺的人才,可不是刑部的人才,您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才说了昏话吧。”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脆响,原是叶岚尘握在手中的酒盏被他捏碎了去。
好家伙,刑部尚书居然也是个练家子。
可君子游仗着背后还有位不声不响的缙王,与人明争暗斗,也是丝毫不虚。
“况且大人有一言说错了,这案子还未破,也就不算结束,中途受赏,于情于理不合,所以下官斗胆,请大人为接下来的调查,镇个场面。”
第44章 剪秋
叶岚尘虽料到这场鸿门宴不会那么简单,却没想到竟会是君子游从中作梗。
如今话都说出口了,他便是骑虎难下,说不肯查,便是得罪了梨妃,可彻查下去,他对案情一无所知,更怕得罪了幕后的大人物,便只能任由君子游掌控局面,陷入被动的困境。
他紧握拳头,瞪着君子游,若非看到对方身后萧北城投来的冷漠眼神,也不至于忍辱负重,强装笑意,道出一个“好”字。
君子游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宫女扶着梨妃回到座上,而后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低头见自己一身白衣有些不妥,便拱手下了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又在搞什么把戏,叶岚尘接过太监奉上的新盏,倒了小半杯酒,冷眼道:“王爷可真是养了条好狗,哪怕在下官的屋檐下,吃着下官给的饭食,心中还是不忘旧主。这对王爷固然是件好事,可对下官而言,却是捡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您说,下官是该放他回去,还是杀了吃肉?”
“是狼是犬,日后自有分晓。本王只能提醒你,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一步错,便是全盘皆输。挣扎的再久,不过是死的更难看罢了,到了那时,又会比落水犬好到哪儿去。”
萧北城说完的时候,君子游便带着江临渊回来了,两人都换了一身官服,看起来是有了些气势不假,可在叶岚尘眼里,大理寺就是个笑话,自然说不出什么恭敬的话来。
“宫宴上也敢撒野,你们是想丢尽刑部的脸吗?”
“叶大人,下官都说了,就算丢脸也是朝廷,又怎会单单针对刑部呢?您且安心,下官定会给您个交代。”
说完这话,君子游请出了应在宫中禁足的俞妃与宁嫔,两人入了座,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言贵妃发了话:“君少卿,她们之中一个是害人嫌犯,另一个犯了犯上之罪,都是奉皇命受惩的,你擅作主张,是否不妥。”
“贵妃娘娘莫急,若无皇上旨意,微臣自然不敢,请贵妃娘娘稍安勿躁。”说罢,他又看向俞妃,“娘娘,再不申辩更待何时?”
后者闻言,缓步上前跪在言贵妃面前,两手高举过头顶,贴在额上行了叩首礼。
“贵妃娘娘在上,臣妾有罪,愿受责罚。”
言贵妃翻着白眼,一脸不屑,“你谋害嫔妃,以祖传药理之术害人,确实有罪。”
“臣妾之罪只在失察,万望贵妃娘娘明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慌张,也不乏有人将此当作俞妃脱罪的借口,冷嘲热讽:“俞妃若真是无罪,又岂会忍到现在?被指出嫌疑的当晚只字未辩,今日又翻供反咬一口,莫不是已经收拾好了证据,以为再没人能看透你的阴谋诡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