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的身体里一直紧绷着的那一根弦终于断裂。
她冲到邵文面前,把他摁倒在地,身旁的桌椅也被殃及。手握成拳毫无章法地向地上的人挥去。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打在地上、邵文的脸上、身上。邵文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发出细碎的□□。
陈岁的手上很快也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陈岁!”
常会急忙出声制止她,如果再这样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她不想陈岁因为这种烂人、这种破事蹲进局子里。
陈岁回过头来看向她,眼底的血红与飞溅到地上的血液几乎融为一色。原本整齐的编发因为剧烈的动作和打斗变得凌乱,几缕露出,搭落在眼旁,整个人显得病态又疯狂。
“……陈岁,”常会强忍下心中的一丝恐惧,将她扶到一旁,“你已经成年了,要是闹出了人命,这件事不好办……”
她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走到了倒在地上无声□□的邵文旁边,毫不犹豫地一脚撵了下去。
“我来。”
……
常会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过去的,因为既没有警察来学校找人询问,也没有老师过来通知退学。就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切都如常进行下去。
只有一点不一样。
常会身边的位置空了。
一天……两天……三天……
陈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消失得太快、太干净了。
座位……书柜……宿舍……
原本光荣榜上的照片,也随着新一轮考试的成绩进行更新换代。
陈岁的身影和气息彻底消失了。
常会身边的座位不会再有人坐了,老师不会给她安排新的同桌,同学们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同桌。
她也被贴上了同性恋的标签。
不管她是否真的是。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你永远无法预知许多事情,永远都猝不及防。
你明明只了解冰山的一角,却妄图描绘出冰山庞大未知的轮廓。
你不明分毫,却懂得随波逐流。
仿佛是人性使然。
就像是早已刻在基因里了一样。
常会在第二周办理了走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如流言说述一般,但这件事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
“老师,陈岁……去哪儿了?”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丁迎知道她会来问,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出国了。”
出国?
“哪里?”
“去英国留学,手续已经办好了。”
当天晚上,常会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手机发愣。
陈岁……应该会再联系她的吧?
国外什么时候会放假?
她放了假应该会会来找自己的吧?
这次分别肯定不会太久,她有空了一定会再联系自己的……
抱着这样种种的幻想。
她们分别了五年。
☆、第 7 章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
常会已经大学毕业了。
大学离她原来一直居住的城市很远。
远离了自己原来的一切。
没有朋友,离开家人。
她觉得这样挺好,没有人认识自己,没有人知道她的事情,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方便专心学习。
这天举行完毕业典礼,刚拍完毕业照。
同学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常会独自一人坐在花坛上,显得格格不入。
她感觉变了不少,但具体变在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入学开始,也有不少的同学想要接触她,还有不少的男生和她表白。
但她全都委婉地回避了,也有不少不死心,仍然坚持的。
但毕竟四年时光,久而久之,大家也渐渐地习惯了,日子又恢复如常。
常会开始犹豫毕业后的去向,她不想读研,准备本科毕业后直接工作,那是回自己原本居住的城市找工作,还是就在本地……
心烦意燥,常会拿出手机,随便点开了几个APP,却完全无心看下去。
这时,屏幕上方显示有一条微信信息。
她点开来,发现是原来认识的一位学姐给她发来的消息,大致内容是祝贺她顺利毕业,还郑重其事地邀请她一起聚一下,吃个饭。
对方这么说了,常会本身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下来了。
常会对这位学姐的印象很深。
她长得太像陈岁了,两个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开学第一天,常会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极度紧张地把自己封闭起来,在学校绕了一圈结果却迷路了。
四处都有学长团的成员,脖子上挂着蓝色的牌子,有说有笑。
常会决定还是自己先顺着标示牌,看看能不能找到原来的路。
当然是没有找到。
她站在标示牌下面发愣,身后有人在喊她:
“同学你好。”
很耳熟,但是比记忆里的声音明亮轻快了不少。
常会回过头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身后的阳光映衬衣,她身上的白衬衫隐隐折射出光芒,眉眼弯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注视着她。
常会低头看挂在她脖子上的姓名牌:陈年。
名字都好像。
两人到底对话了什么,最后自己是怎么和她走的,常会全都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近乎本能地想要靠近眼前的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过分的阳光外向,常会几乎就要把她错认成陈岁。
她后来才打听到原来这位学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彻底打破了她心里的幻想。
思绪停留在这里。
陈岁已经五年没有联系过自己了啊……
……
两人约在一家氛围不错的西餐厅。
但其实常会不怎么吃西餐,也不懂怎么吃,但毕竟是人家请客,自然不能太挑了。
两人坐下寒暄了几句,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虽然不是饭点,但常会总觉得这个西餐厅里的人也太少了,倒像是被包下来了。
常会没有表现出来,继续和陈年追溯着两人为数不多的陈年往事。
“你当初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一直傻愣着站在那,问你话也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常会这会儿正在思考等会儿切牛排是左手拿刀还是右手拿刀,尴尬地笑了两声。
“没,我认错人了,你和我之前的一个……同学,长得特别像。”
这时候服务员端上了她们点好的菜。
一双苍白的手端着盘子放到了桌子上。
常会深用右手拿起了刀,但是却发现自己面前的牛排是被切好了的。
看向对面的陈年。
“这是……”
“嗯?”
陈年看向她的盘子。
“这个不是我要求的,要不我让他们来换一份吧?”
“不用了!就这样吧。”
反正她也不会用,正好省事。
“你……能和我讲讲你那个……同学的故事吗?”
常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要是不愿意有没有关系,继续……”
“可以,”常会笑着看向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结痂的伤疤,被一片片扣下来,露出里面刚刚长好的粉嫩血肉。
陈年听完了以后沉默良久。
“常会,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
那双与陈岁极似的桃花眼注视着常会。
“你还想再见到她吗?”
常会:……
这个问题自己好像并没有认真地思考过,她只知道陈岁离开后,她就像是一座荒废的孤堡,渐渐地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挺想再见到她的。”
……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
蓦然间,陈年低笑出声。
“她很想你。”
常会对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摸不着头脑。
陈年看向她身后。
就仿佛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常会心中一颤,回头看去。
果真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是刚刚的服务生。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上去比以前更淡漠了,就连标志性的微笑唇也被她抿起下弯。被剪短了的头发微微遮住了眼睛。
是陈岁。
常会猛然起身,正好平视上陈岁的目光。
……
谈话换到了一家咖啡厅,人来人往,这次的氛围总算是轻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