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中孩子的眼睛张开一条缝,低低呜咽了几声,就再没声息了。
大概是求救已经耗尽老妇全部力气,且没想到真有人能听见并下来,她激动得直抖,张嘴也说不出话。
白梵路和小六立刻走到她跟前,从包袱里拿出干粮,水袋结冰了,白梵路以法术融化,又在这小空间内布下结界,抵挡部分冷气入侵,然后以治疗术替他们治愈身上创伤。
渐渐地昏睡中的老人和孩子也都苏醒过来,小六忙将食物和水分给他们,只除了那个最小的婴儿。
他一直不停啼哭既喂不进食也喂不进水,照理这样小的孩子应该要吃奶的,再不济也得是流食。
白梵路想了想,抬起手。
“……哥哥?”小六正照顾另外三个大点的孩子吃东西,叫他们慢点别噎着,看见白梵路动作面露不解。
熟料白梵路一颔首,腕上苍堇一闪,左手食指就渗出一抹血珠,然后,他把食指送进小婴儿口中。
小婴儿立即止住哭声,含住白梵路的手指吮吸起来。
“公……公子。”老妪浑浊双眼泛红,布满裂纹的唇颤了颤,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无妨,”白梵路道,见那婴儿抱住自己的手拼命想往这边蹭,半个身子都露在老妪的破棉袄外,便对她温和一笑,“我抱抱他吧。”
小六看着白梵路接过小婴儿,双手将他搂在怀里,替他盖上狼皮裘。
小婴儿撅着小嘴,努力吮吸的声音夹杂在人们狼吞虎咽进食的响声里,小六听得分外清楚。
逐渐的,婴儿脸颊一点点恢复红润,而白梵路那张本来就被寒风吹得发白的脸色更加显得透明了。
“我来吧。”小六坐到白梵路身边,低声道,并伸手要抱孩子。
白梵路却抬眼,笑了笑,“我的血有仙气,你有吗?”
好心被呛,不过小六知道白梵路是故意这么说的,却又无法反驳,干粮都分出去了,暂时也没什么事,小六就挨着白梵路坐下。
白梵路正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婴儿,突然感觉一只手伸到他狼皮裘下,覆住他抱着婴儿的那只手。
刚刚掰瓦片时被冰雪割伤的地方,虽然已经在仙力作用下很快愈合,但时间还短,那些伤处留下的疤痕尚在。
小六那只手就在他伤处微微试探、抚触、轻揉,白梵路心跳突然就有些不稳,想把手缩回来。
可是抱着孩子又不敢大动作,只能偷看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俩。
狼裘下,那手得寸进尺,直接将他手握住了。
“小六……”
“嗯?”
小六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还伸出另一只手触碰婴儿的小脸,笑容比他在梦中吃奶还要甜蜜满足。
白梵路没话说,只能由着他耍小动作,到最后将婴儿送还给那老妪时,白梵路不经意看见自己的手,发现上面的伤口痕迹竟全都没了。
是灵气自动修复的吗?亦或是……
白梵路不太确定,莫非小六最近还真长进了不少修为?
婴儿吃足了,终于砸吧嘴恬然睡去。劫后逢生的这一众老小,被雪压在地下也不知多久,此刻恢复了些许体力,惊魂甫定,终于能道出凌城发生的变故。
原来自一月前开始,常年天朗气清的凌城不知为何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风雪,当时就将房子掩埋了一批,也死了不少人。
那场雪日夜下个不停,将作物牲畜都冻死了,人们饥寒交迫,但凡年轻力壮有些能力的人就开始往城外逃荒,只留下老弱妇孺残病之身渡不过风雪带的,在城里熬着等死。
“他们往哪里去了?”白梵路问。
往南的话应该要过耳寂山,耳寂山南麓北麓都散有牧民住处,他们不应没见过凌城逃出来的人,若是有人出来,肯定会传出凌城的消息。
果然,老妪回答,“往西边去了。”
“为何不选择往南?”
西边如果白梵路没记错,是一片戈壁荒芜之地,明明南边有往来交通也有人烟,更适合休养生息。
“南边风雪太大了,他们走不过去,好些人都在南边迷路,只逃了几个回来,说是有鬼打墙,走不通的。”
鬼打墙?白梵路沉吟片刻,他们才刚从南边过来,风雪虽说大了些,但还不还至于走不通。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因为他们的确比普通百姓强一些,要么就是有人刻意阻碍里面的人往南去送信,防止凌城失陷的事传出去。
白梵路直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您说暴风雪是从一个月前突然开始的?”白梵路确认。
“对。”老妪回答。
“具体哪一天您还记得吗?”
老妪皱眉想了想,“那天前两日清明刚过……对,是四月初二。”
白梵路当然算不清这个日期,因为他穿来时也从没关注过这世界日期是哪一天,他看向小六,想要征询对方,发现他正敛眉沉思,神情凝重。
“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小六抬头看向白梵路,“是我们刚到瀛洲那天。”
“……”
白梵路想要推测的正是这两天的关系,没料到被小六一下说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我也想吃手手。
白小路:你小时候吃得还少?
云狗湛:那是我自己的手,我想吃你的……
白小路:……滚。
云狗湛:你对小屁孩总比对我好!
白小路:等你变小了再说吧(?哪里不对?)
第30章
瀛洲与凌城相隔几千里远,它们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又或者,与被改变的剧情有什么联系?
小六也许不清楚个中缘由,但白梵路怎会不知道,那天在瀛洲他封印魔气裂隙后,地脉传来那股异常的波动。
虽然原著里提到过几处魔气裂隙,但封印一处并不会对另一处产生什么明显影响,不过这是在原有剧情条件下。
现在凌城发生的变故已经同小说里顺序颠倒了,小说里是云湛二人封印魔气裂隙后凌城才出事的,且也并非被风雪掩藏,而是彻底陷到地下去了,事发突然,全城的人没一个活下来的。
白梵路已经习惯了剧情有变,也猜到与自己有关,倘若封印瀛洲魔气裂隙的时间与凌城开始遭遇暴风雪的时间恰好是同一天,那说仅仅是巧合就有点太过于轻巧了。
但现在这个问题没有其他头绪,仅仅停留于猜测,白梵路暂且搁置一边,问那老妪道,“大娘,凌城还有多少人像你们出不去城,被埋在雪下的?”
“不少了,但在我们前头,好些人早就已经不行了。我瞧着不对劲,就招呼这俩老邻居带上娃儿住进了塔楼里,想着这里高一些啊,能坚持得久一点,说不定就会有人进凌城来,寻到我们……”
倒的确是做个了非常聪明的选择,塔楼应该是全凌城最高的地方了,幸亏他们找到这处塔楼安身,这才有了这份救命的幸运。
“雪太大了,我们也差点冻死在路上,那一路走来,城里就已经没几个活着的了,太惨了……哎……这雪说大就大,等我们到了塔楼,没两天过去,那个晚上突然就像撒麦子一样,一睁眼就在地底下了……”
老妪边说,他身旁的小男孩又呜咽起来,“爹,娘!奶奶,我要娘……呜呜呜……”
白梵路最见不得小孩哭,听他哭着叫娘,更是胸口都沉重得喘不过气,小六注意他脸色不对,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顺了下。
白梵路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其实有时候连他也痛恨自己那些微薄的执念,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跨不去的软肋,那白梵路的软肋就恰恰在这儿了。
明知理性来讲,这事不必管也不该管,但白梵路还是抬头,认真看着小六道,“我们想个办法,送他们出去吧。”
“好,”小六一点也没犹豫,“我们做个雪橇,让小雪花拉着,可以同时将他们都带走。”
是个好办法,白梵路本来还没想到,小六竟已把解决措施都考虑进去了,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不过这一众老小,路肯定是走不了的,要做实打实的雪橇载人,四周都是雪,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白梵路既不能凭空变个雪橇来,想着如果飞剑也能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随意变大该多好,那就可以让他们都坐在剑上。
想象也只能是想象,白梵路一琢磨,倒真让他想出个替代品,“塔楼挨着城门,若能把城门拆了,正好做个雪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