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骨甩开，没理。
简绣用尽毕生勇气，又牵了一次。
这次她紧紧攥在手里，就像那时她摔在崖底，求他救自己的时候一样。
不过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凌公子对不起，我不该乱碰东西，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
陵骨置若罔闻，一句话也不说。
简绣心急如焚，继续解释：“我知道凌公子你特别特别厉害，但是错先在我，总不能去抢人家的东西，还是金丹那么重要的东西。”
简绣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我最不喜欢像薛戟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也不想变成那种人。凌公子你和他们不一样对不对？”
陵骨这才稍稍放缓脚步。
是不一样。
他比他们都更穷凶极恶。
正要乘云朵回去的时候，简绣看见不远处有几棵笔直细长的树，枝叶四开。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形状的树，上面还结着大果子。
她总盯着那些椰树看，陵骨顺着她视线看去，隔空取来一只椰子剖开，一半递给她。
乳白的椰浆散发着阵阵清香，简绣忽然想起，她在凤舞倾的记忆里见过类似的场景。
她灵机一动，用木系灵力幻化出两根细长的软管，两人就抱着椰子躺在云朵上，漂在海面吸椰汁。
看天太刺眼了，简绣眯着眼，转头去看陵骨。
陵骨一手枕在脑后，下巴微仰，侧脸轮廓坚毅分明，有一种少年般的飞扬意气。
再也没有比这更安逸的生活了。
第24章 若有一日，本座不在呢……
回到鬼界，下云朵的时候，陵骨又对她道：“以后你自己多小心点。”
简绣笑道：“嗯，不过反正有凌公子嘛。”
陵骨看着她的笑颜，有些欲言又止。
“若有一日，本座不在呢。”
简绣一怔。
这本来可以是句无关痛痒的话，但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认真，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陵骨转身，简绣拉住他的手。
“为什么会不在？”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陵骨没有回头看她，抽出衣袖便走了。
简绣忧心忡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久不能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话。
假如没有凌公子，简绣不敢想象。
她应该早就死了吧。
如果将来他不在了，简绣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这偌大鬼界成千上万的魂灵又该如何自处呢？
-
简绣开始着手制作香烛，从黑白无常那要了个炼丹炉，每天守着炉子修炼。
除此之外，陵骨从山神那扒来的灵植也都归简绣照看。
黑白无常每天清晨还会给她送一枝花来，有梨花、铃兰、桔梗……还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花，每天都不一样。
有一日见到陵骨，简绣对他道：“不要再送花了，我这都堆不下了。”
“每日送来的花只留一天便扔了，不必一直留着。”陵骨道。
“那不是很浪费吗？”
陵骨以为因为是他送的，简绣才一直留着，没想到只是怕浪费……
他撇了撇嘴角，不说话了。
“凌公子，你能不能把书给我，我有好多东西要查。”简绣恳切地道。
“要查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
简绣纠结了一会，问道：“鬼有寿命吗？”
陵骨看了看她，“鬼魂依附于遗物或人的心念而存在，如果世上没有一个人记得，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承载，就会慢慢消失。”
这么简单吗？
“还有一个问题，治愈系和攻击系能不能兼修？”
“不知道，没试过。”陵骨答得很干脆。
简绣听出一点蹊跷，问道：“那怎么试呀？”
“不知道。”
……怎么觉得他是故意不想告诉她呢？
简绣撇了撇嘴，又问：“凌公子你有灵根吗？”
“……没有。”
鬼大概都没有灵根吧。
他神情看起来有些低沉，简绣安慰道：“没关系，就算没有灵根，凌公子也六界最厉害的。”
……
简绣准备回去继续做香烛，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方才她好像看到自己的手有一刻变得透明。
而且这种情况近来时常出现，刚开始简绣还没放在心上，现在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陵骨全看在眼里，淡淡道：“你的身子还需要修补。”
简绣疑惑地看着他，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需要昆仑派的秘术。”
简绣恍然想起那次听到凤舞倾笃定她会自己回到昆仑，原来是因为这样。
……不对，凤舞倾并不知道她起死回生的事，这理由对不上。
简绣也不知该不该追问，她心绪杂乱，最终只道：“我不想见他们。”
陵骨看了看她，“宁死也不肯去？”
简绣没回答，但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她还是这么拗。
陵骨皱眉，沉声道：“本座用一半法力才保全你的身子，你就这么糟践？”
“若是投了昆仑，那才是真的糟践。”
看看，书读多了就是不一样，这么牙尖嘴利了。
“凌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去？”简绣起疑，“他们会利用我对付你的。”
陵骨面无表情：“我好怕哦。”
简绣是真的摸不透陵骨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是在试探她吗，还是说……
“啊，我知道了。”简绣忽然出声，陵骨看着她恭候下文。
“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做卧底，里应外合？”
“……”陵骨嘴角微撇，低头含糊地道：“你真聪明。”
简绣并不是不会变通的人，如果是这样，倒可以接受。
不过，她还是有些抗拒，能拖则拖，她绝不会自己送上门去，以后再看有没有合适的时机。
-
黑白无常仍是一日日送花过来，还给了她一个更大的储物囊专门放花，简绣真不知道凌公子怎么突然对花有如此大的执念。
偶尔放松的时候，简绣会去忘川走走。
忘川与她从前想象的不一样，并不是暗无天日血流成河，只不过河其实水是一层凝固的透明结界，不会流动。
结界下都是一群不肯投胎的痴男怨女，简绣能听到他们说话，也挺有意思。
又有一群流萤般的淡红色魂灵涌过来。
正常的魂灵应该是淡蓝色的，像这种红色的是因为死时有怨气，生前善德不足，无法投胎。
简绣往旁走了几步，给它们让路。
魂灵却不入忘川，而是环绕在她身周。
简绣莫名感觉很熟悉。
黑白无常急忙跑过来，要将它们收走。
“阿绣，阿绣！”
魂灵发出熟悉的声音。
黑白无常都快急哭了，怒骂道：“说好了就远远看一眼，你们这些凡人死了也不守信用。”
简绣认出这些魂灵是清水镇的村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清水镇一定出事了。
第25章 她也会偏心
简绣渡了些法力，魂灵发出更清晰流利的声音：“阿绣，快救救我们，镇上发了大洪水，人全都没了！”
人都没了。
简绣脑中嗡嗡的，一时竟有些站不住。
洪水？清水镇四面环山，怎么可能会有洪水？
黑白无常看见她极速雪白的脸色，连忙搀扶着解释：“我们也是刚刚才收到这批亡灵，原本生死簿上是没有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简绣无心听他们说话，她向清水镇赶去。
哪里还有清水镇。原本的山都消失了，地势平旷，形成一条大河。河两边尽是废墟，破破烂烂的碎瓷木栏裹着泥沙。大部分尸体都被冲走了，偶有几具残骸挂在岸边，极其惨烈凄凉。
简绣都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了。
她呆呆站在河边，只觉得天地都在绕。
“阿绣，是你吗？”
是爹娘的声音！
简绣抬头循声望去，只见几点淡蓝色的魂灵飘过来。
“阿绣，没想到你还活着。”他们激动地哽咽。
简绣捧着这微弱的魂灵，其中还有一点白光，那是还没有意识的弟弟。
她还活着，可是爹娘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给她太多时间难过，其他村民的红色魂灵在一边道：“阿绣，你不是认识鬼王吗，快请他让我们还阳，我们命不该绝啊！”
简绣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点声音：“你们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