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宋琪从来不推脱我爸的吩咐,那天却用工作来搪塞。后来你们去了公墓,我爸很快就把那几分文件审完了,还抱怨了一句,说:‘就这么点事,还说要费多少时间,宋琪那小子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难道宋琪那天,不愿意去保护心心吗?”
我当时还真没注意过,雅林这么一提醒,联系到宋琪和潘宏季会面的事,倒更蹊跷了。
护送舒心去公墓当天,宋琪一直显得紧张,似乎如临大敌,在潘宏季出现的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追,反应比我还快,就像他心里早有预见,知道潘宏季会出现一样。难道他们早有来往了?
原来这些事,远不是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雅林,我再问你一回,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你爸要杀苏也吗?”
我突然转了话题,雅林有些愣:“怎么了?我说过,我并不肯定,但我确实不认为,那会是我爸的做派。”
“好,那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怀疑,我却一直没有怀疑过的原因。”我突然觉得,不能再对雅林隐瞒宋琪救了苏也那件事了——讨论到这里,连那件事也一同变得蹊跷了。
我对雅林重新讲了一遍寻找苏也的整个过程。这一次,我知无不言。
我不再坚守对宋琪的承诺,因为我已无法确定,他值得我一诺千金。
得知宋琪扮演的角色后,雅林目瞪口呆,但她惊讶后的第一反应却出乎我的预料。她丝毫没有反思自己因信息不完整而对廉河铭的偏信,丝毫没有更正自己的认知,反而回问了我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目光凝重地看着我:“为什么,宋琪明明比我更了解我爸,却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这不是我爸的做派呢?”
我心头蓦地敲了一下——是啊,我一直觉得雅林的怀疑合情合理,却从没思考过,宋琪为何从来没有像雅林那样怀疑过?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过怀疑,反而向我解释清了廉河铭这样做的理由。
我同廉河铭之间有宿怨,我对他有太多介怀,竟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整件事。苏也只见过廉河铭一次,是在民房里,当天被转移去了仓库后,就再没见过廉河铭,而她所受的虐待,全都发生在仓库里。这中间,会有哪一环不一样了吗?
而易轲屡次得到消息,一步步揭开苏也被囚禁,被迫害,被救出,最后流落风尘的整个过程,每一步的深入了解,都仿佛有谁在引导一般。而我去找苏也的当天,那么迅速地就被廉河铭发现,实在巧合。
“如果宋琪说的都是真的,”我分析道,“那我们只能承认是你爸害了苏也,因为宋琪对你爸和河铭公司了如指掌,他不可能搞不清真相,被人糊弄。但是……”
“但是,如果他说的不是真话,那……”雅林接过了我的话,却没把话说完。
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这种猜想简直吓得人心惊肉跳!
宋琪不可能搞不清真相,若他所说并非真实,那他就只能是在栽赃!如果他是在栽赃,那么真正囚禁苏也,迫害苏也的凶手,就只能是他自己!
如果他既是下毒手的真凶,又是布下这骗局来引我上钩,抹黑廉河铭,导致我们敌对的幕后黑手,那宋琪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
查清这件事刻不容缓,我提议道:“我们直接去问你爸吧。之前回避他,是怕如果他真是凶手,会再动杀心,不敢让他知道苏也还活着。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不会再冲动了。只要问他,马上就能真相大白。”
雅林却摇头:“不,我们不能这样去问他。”
“为什么?”
“你想啊,这件事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宋琪说的是真的,我爸就是凶手,可他现在已经因为赖盈莎的事被揭发,怕成了这样,要是知道这件事也暴露了,会崩溃的。要么,是宋琪在撒谎,诬陷我爸,但我爸可是比信任李师傅还要信任宋琪的,知道宋琪背叛了他,他更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无论哪种情况,他现在都承受不起。我们可以先从其他地方查起,有了一些推断后,再旁敲侧击地去探探他的口风,看能不能对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我体谅雅林的担忧,廉河铭的精神状况的确需要考虑,于是点头道:“好,我们从别处查起。”
☆、第六十四章(1)
医院的走廊里,人流来来去去,尽管已是后半夜,仍旧有些嘈杂。我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手背上扎着针,连接着旁边支架上高高挂着的药水。
这一晚,旧伤复发,吃尽了苦头。后来我拼命拿到止痛药,却完全没有效果,最后是林林帮我拿来手机,求助萧姐,才被送来了医院。输了一整晚的液,疼痛终于消停,但我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一样,浑身无力。
“抱歉,这两天病人特别多,床位都满了,只能委屈你在过道上坐着了。”萧姐忙完她的事,又来看望我。她本来是不值夜班的,但因为我来了医院,便也去帮忙了。
“没关系,麻烦你了。”我歉意道,又问:“林林还在睡?”
“放心吧,在值班室睡得香着呢。
我点点头。
“你怎么搞的,明知道那时候伤得严重,怎么能酗酒?”
我浅笑,轻声道:“不是酗酒,是应酬。”
“应酬?”她有些惊,“哦,是哈,你现在那个部门,要跟客户打交道。不过不管怎么样,身体要紧,你赶紧跟上司说说你的情况,不要再让你去应酬了。需要的话,医院可以给你开证明。”
“好,我去说。谢谢你。”这次真是怕了酒,这旧伤发作起来完全吃不消。
折腾了一整晚,实在没精神去上班,只好一大早打电话给徐主任请假。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只敷衍说是酒喝得太多精神不佳。
徐主任没有为难,爽快地准了我一天假,又问候道:“昨晚就看你脸色不对,果然是超负荷了吧?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明天就能回去。”
“别逞能,恢复了再来上班。”
其实同徐主任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我发现她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近人情,反倒是个心挺细的人,只不过对下属苛刻了些,让许多人敬而远之,便假想出了她拒人千里的形象。
***
为查苏也被囚一事,我们首先去了那个废弃仓库。
过去了好几个月,这地方已被完全弃用,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苏也被关的那间库房,除了一些破木棍,几张旧桌椅,什么都没剩下。
接着,我们去了那座被炸毁的大楼,那里,新的楼房已经开始建设。处理废墟和盖楼的不是一个团队,我曾询问过的工头,已经换人。
“这里都在盖新楼呢。”雅林四处张望。
“是啊,旧城改造,以后这里就是新区了。”
“这么多旧楼,都是在那个时候被炸毁的吗?”
“应该是吧。”当时和易轲来时,我记得除了这里,周围还有不少被炸成废墟的楼房。
雅林特地向旁边一个工人询问,那工人告诉我们,这整个街区的楼房都是在那几天被炸毁的,只是各个楼房进度不一,有先有后,炸毁的时间也不精准。而且炸毁前,都没有具体的时间预告,都是各自检查,检查好了说炸就炸。
我问雅林:“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想啊,要是这一大片楼房被炸的时间都差不多,那把苏也藏在哪个楼里不都有可能吗?宋琪是怎么知道,就是这一栋的呢?他的消息真有那么精确?要是弄错了,不就救不了人了?”
这想法倒是新奇,的确,宋琪若只靠线人打听廉河铭对苏也的处置方式,消息很难精准到这一步。
“除非,亲手把苏也绑来大楼的那几人里就有他的线人。”我分析道。
“你不是说,就是看守苏也的那几个人把她绑来的吗?”
“对,只有那几个人中有他的线人,才说得通。”
雅林沉思片刻,道:“按宋琪的说法,那几人肯定都是我爸的手下。会替我爸做这种事的人,怎么都得是养了好多年的心腹吧。可为什么,我爸的心腹里,会有宋琪的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