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只是笑笑:“看你,多大点儿事儿,生那么大气干嘛。”
“以后别理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嗨,他们真的只是问路,没别的。”
“什么只是问路,你没看见,那个人都向你伸手了,鬼鬼祟祟的,肯定是想占便宜。”
“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大白天的,谁敢做什么。”雅林不信。
“早知道我就慢点儿来,你就知道那俩家伙是不是不安好心了。”我本能地回了这么一句,但回完后,又觉得这话也不在理。无论怎么样,也不能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故意让她吃亏吧。说了句亏心话,见她又有些愣,我便不再计较这件事了,顺着她的话开了句玩笑:“正因为是大白天,看得清楚,才容易惹得别人起贼心呢。”
说完,我歪着头盯着她看,脸上有了一丝隐藏的笑意。
雅林听出了我话中的玩笑味,半眯起眼睛:“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醋坛子。”
☆、第五十二章
“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徐主任一脸不解地问我。
昨天,徐主任跑到仓库办公室,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就这次送错货的事件义正言辞地训导了大伙儿一顿。同样的事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她觉得这个部门的管理定是出了差池,必须得好好整顿一番。她跟大家明言了对我的处置,小许就知道了我被扣工资的事。没想到小许倒是个实诚人,发现我被他连累,还不找他要回补偿,过意不去,竟主动跟徐主任坦白了过错。于是现在,被洗刷了冤屈的我便被徐主任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单独询问。
“为什么替小许隐瞒?这事过错在他不在你。”徐主任对我说话的口气都比之前好了。
“也是我没好好检查,才会出错。”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小许把货交给你的时候是几点?”
“大概……六点。”
“六点。”她眨了下眼,“你送到的时候才八点,路程上就要花去一个多小时,你哪有时间一箱一箱地检查?”
我哑口无言。
她叹了一声,道:“算了,之前说要扣你半个月工资,我收回。但下不为例,发生任何问题,都不能再隐瞒。”
“……对不起。”
“放心吧,我不会开除小许的,这么大的仓库,还是需要诚实的人来看管。”
徐主任没有责罚我,也没有开除小许,一改了传说中咄咄逼人的女强人形象,显得十分善解人意。这件事之后,小许便对这个仁义的女上司赞不绝口,夸她是女中豪杰。
同时,这件事传开后,共事的同僚们都因我曾对小许施以援手,对我更加尊重和友善。小许更是好几次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下了班都还留下来帮我。
被周围人善待,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没有受宠若惊的欣喜,只有一种平实的温暖。这是我活到现在,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这种感受,在雅林那里,应是早已习以为常了吧。
***
记忆中的雅林,从来都对周围的每一个人十分友善,所以周围的人也都会对她友善。不管是用人,还是医生和营养师,雅林对他们全都客客气气,从不刁难,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主动去帮他们。
廉河铭时常抽空来洋房看望雅林,但他只告诉雅林一人,然后突然驾到。但实际上,雅林每次都会事先告知所有人廉河铭要来。大家都十分惧怕吹毛求疵的廉老板,生怕被挑出毛病,便十分感激雅林的“通风报信”。
大家反过来对雅林好,也都是打心底里的。有一次,为雅林准备的食物端上桌后被蚊虫沾了一下,就被端回去重做了一份。其实谁都没看见,端盘子的人不说,根本没人知道。要不是雅林平时对她们那般好,她肯定就省了麻烦。
洋房里的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有时还一起聊天。聊天的话题没什么限制,唯有一点是禁忌——从来没人问起过,雅林和廉河铭的真实关系。
虽然对外公开是义父女,但雅林从未叫过廉河铭“干爹”这个称呼。她私底下会称呼一声“爸”,但只要有外人在,就只叫“廉校长”。用人们也奇怪过,但雅林只说是喊习惯了,改不了口。
我偶然听到过一回她们私底下的谈话,一个伺候了廉河铭好几年的用人说,以前远山别墅的人都不认为雅林只是义女,直到现在知道了我的存在后,才终于相信她真的不是“地下情人”了。
对于旁人的猜测,雅林早习惯了充耳不闻。但我心里升起了一丝担忧,如果有一天,万一有一天这秘密守不住了,当漫天遍野都是新闻时,她能受得住吗?
***
和雅林住在洋房的日子几无风波,唯一尴尬过的,也就一点小状况。我管束着自己绝不对她越雷池一步,但一些偶然的瞬间,与生俱来的欲念却还是会躁动,猝不及防。
一天清晨,我睁开眼后,雅林还没醒来。她枕在我胳膊上熟睡,头发顺滑地搭下来,肩膀一起一伏,呼出的气蹭得我肩窝的皮肤发痒。我看了她一会儿,身体陡增了几分燥热。
我从没把自己想得太过强大,每天都紧挨着躺在一起,不可能始终坐怀不乱。这种时候,我会有意识地去克制,避开肢体接触。但那天雅林还睡着,我怕吵醒她,便一动不动地躺着。
许久,她终于醒来,揉着眼睛,望着我笑。
我伸手轻抚上她的脸:“睡得好吗?”
“嗯,做了个梦。”她慵懒着声音。
“什么梦?”
“嗯……有点儿乱……”
她开始讲述,但我根本没去听她在讲什么,注意力全在她一张一合讲着话的嘴唇上。听着听着,一股冲动涌出,就情不自禁地按住她的肩,覆上身去,吻住了她。
对亲吻,雅林已经习以为常,不再紧张,还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
一切本该和往常一样,在片刻的亲近后,我就该主动放开她。但那天,我忘我了,身体的感知被体热覆盖,渐渐不再满足于亲吻,手不自觉地从她肩上往下移,全无自知地摸索起来。
我甚至都没留心到雅林的反应,连她用手推我表示抗拒都没感觉到。
直到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我脑中猛然回响起病房里呼吸机的声响,才倏地惊醒,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已变得惊恐。
我马上把自己从她身上撑起来,双手紧抓床单,努力恢复冷静。
“……对不起啊……”我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她仰躺着看了我片刻,神色中的惊恐很快消失。
她没开口,没责怪我,也没笑话我,只是闷着声,如往常般起床,穿衣,洗漱。
看她镇定地走出卧室,我松了口气,擦了把手心里的汗。
那一整天,我们依旧同往常一样外出,在湖畔的小路上散步。我依旧牵着她,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我们谁都没提早上那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但其实,那一整天,我竟都在克制中度过,廉河铭耳提面命的忠告,就反复在脑中回荡。
晚上,又躺在雅林身边,我头一次失眠了。
我假装已经睡着,在她入睡后悄悄下了床,轻轻拉开滑门,走到阳台上,靠着栏杆呼呼地吹冷风。
夜风徐徐,吹在脸上有几分冰凉,几分爽快。我想等自己彻底冷静后再回去,不想一呆就呆到了深夜。
许久后,我听到滑门被滑动的声音,转头一看,雅林竟也下了床,来了阳台。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怎么不睡觉?”她问着,走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我问。
她站到我身旁,也把身子靠到栏杆上:“半夜醒来,见你不在旁边,却一个人在阳台……”
我一只胳膊搭到栏杆上,微微一笑:“有时候不太有睡意,看看这外面的夜景。”
雅林朝湖面望了望。这阳台外头,连着几块堤坝的大石头,石头外便是湖水了,晚上漆黑一片,并没什么可看的。
她转回头来,背靠着栏杆,温和地对我说:“海冰……要不……让他们加一张床吧……”
“……”
我僵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不喜欢我搂着你睡?”
“不是啊。”她立刻摇头,又把声音放小,似有几分难为情,“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