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买东西吗?”
听得身后有人唤她,梵嘉茵才反应过来。来人是个面容精致个子娇小的女子,微笑着指向屏风两边。屏风两边的展示柜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香粉,一列列花案各式的青花瓷瓶放在台面上,台上还有些新采摘的花朵装饰。
有几个穿着体面的女客在挑选着脂粉,指尖轻轻涂抹一点,再涂在手背上,轻轻嗅那脂粉的香气。
梵嘉茵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姑娘说:“我不买。你们这还收不收妆娘?”
那姑娘听后便有些为难,像在斟酌着措辞,好半天才回答:“姑娘是想帮人问,还是自己想作妆娘?”
“我自己,”梵嘉茵见她面露难色,再补充道,“我本身有些化妆的功夫在,不需要教我太多,到手的妆费我可以与楼主五五分账。”
“五五分账?”
玉人楼里妆娘不少,但楼里的规矩是妆费三七开,楼主拿三,妆娘拿七。若是告诉楼主,说不定楼主真能破例,给她收了也说不定。
她想了一会儿,“姑娘,你且先随我来罢。”
说着,她便抚开角落的串珠垂帘,引了梵嘉茵上楼。
梵嘉茵跟着上了二楼,还没见着楼主,便先听得楼主的声音,她嗲着字眼拖着音调,边说着似乎手头还边在掂着银两,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善善,底下还有客,谁准许你上来了?”
玉人楼二楼的光景又和一楼不同,一楼的窗纸白透,不遮自然光,女客在一楼试了胭脂也能有充足的光源,不会有色差。二楼的光线明显暗了许多,阳台被封得严严实实,明明是白日却要借着灯的光源才可视物。
玉人楼楼主侧躺在床上,红底黑线纹暗花的纱帐足有三层笼着床身,显得神秘而诱惑。
身旁名叫善善的姑娘带着梵嘉茵上前,毕恭毕敬的回话:“楼主,底下的客人有冉冉看着,您大可放心。这位姑娘说想做楼里的妆娘,我才带她上来的。”
“哦?”床上女子身形曼妙,右手撑着头,侧卧着打量着梵嘉茵,“说说,看看我有没有兴趣。”
善善微微侧头,对梵嘉茵说:“这是我们玉人楼的楼主,花杉月。她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妆娘,还有你的身份,我们楼里的规矩,身份有问题的妆娘,功夫再好我们都不会收。”
梵嘉茵想了半刻,如实说明:“我是信州黄家三小姐黄嘉茵,自小就对梳妆打扮有兴趣,自己也有所研究,倘若楼主没有时间传授也无妨,我自认已有能出妆的能力。”
花杉月身前放着一堆银两,听着听着便笑起来,指尖触着银元的光滑冰冷:“黄家只听说过二小姐,哪里来的三小姐?”
“从前我顽疾缠身,父亲便将我养在深闺,从未出过家门,楼主自然不知有我的存在。而今我已经痊愈,与常人无二。”
花杉月随意哦一声,再问:“你可知要做我玉人楼的妆娘,不仅手上功夫要过关,脸上功夫也要过关?”
梵嘉茵美黛轻皱:“何解?”
“若妆娘连自己都打理不好,客人如何信你能将她们打扮好?”
言下之意,要做妆娘,颜值这一关首先就已经把她给打掉了。
梵嘉茵虽说已经瘦下去很多,但十几年不节制的食物灌溉,仅靠一朝一夕就想改头换面也是不可能的。
刚想反驳,便听身旁善善缓缓开口:“楼主,她愿意五五分账。”
“你说什么?”花杉月听后马上坐起,态度立马转变,“五五分账,倒是还有得商量。”
谁人不知玉人楼楼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爱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数钱,只要有利可图,她就有百分之两百的兴趣。
梵嘉茵不否认,加大筹码:“不要说五五分账,我四你六,甚至我三你七,都是可以的,成不成就看楼主的决定。”
这是什么神仙生意,就这么白送上门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反倒让花杉月清醒过来,她仔细想了想,问出了自己的疑虑:“若真是黄家三小姐,这点妆费的确是不在乎的。只是我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银子,也不是为了学技,仅仅只是因为爱梳妆,我是大不会信的。”
“我要进宫。”
话音刚落,身旁的善善惊愕地转头,满脸不可思议。
要知道,玉人楼挂名妆娘多不胜数,但能被楼主送进宫的,这么多年了一只手都能数出来,是多少妆娘一辈子都不敢企及的难度,多少有经验的老人都不敢妄想,就凭她这约莫双十的年纪,当真是有些大言不惭了。
花杉月身形一僵,半晌后又侧躺了回去,语气中带着可惜:“倘若你挂我玉人楼的名,去接些小活还是能有所营收的,但你要进宫,不是我狠心,玉人楼上上下下几百号妆娘,谁都比你更能进宫,你知道为何吗?”
梵嘉茵未答。
“当今圣上最爱美人,整个后宫,上至皇后下至打扫净房的小太监,各个都是美人胚子,且不说我能不能送你进宫,我就算送你进去了,你也活不过三日。你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和我五五分账,说不定还能有所成就。”
“楼主甚至没看我化过一次妆,为何单凭我的外貌就否认我的能力?”
不等花杉月回答,梵嘉茵继续说:“我若拥有捏骨重塑的本事,能让女子换一张更美的面皮,那我长得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躺在床上的花杉月轻轻笑了两声,像只猫一样爬到床沿边,善善见状立马上前撩开纱帐,露出花杉月的真容。
她天生五官不是很惊艳,是属于看上去很舒服的类型,只是她面上未施粉黛,竟白得无暇无垢,连一丝泛红暗沉都没有。
花杉月玉骨冰肌,伸出纤纤柔夷托住小巧的脸颊:“你说服了我,我愿意让你入我玉人楼,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与善善在我玉人楼坐楼三天,如果你能凭自己的本事接到一单,成功得了妆费,并被客人留了返牌,从此以后你不仅是我玉人楼的金牌妆娘,更能对外宣称是我关门弟子,我培养你,将你送进宫。如果你不能,你就要分文不取,免费做我三年妆娘。”
花杉月笑得一脸精明,仿佛已经确认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赌注,梵嘉茵也弯唇轻笑,笑眼如钩:“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花杉月:你想进宫怕是不行。
嘉茵:看完我手艺再BB。
(嘉茵化完妆以后)
花杉月:小……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3章 【23】
梵嘉茵跟着善善下了楼,两人刚到一楼,善善肉眼可见地松了一长口气。随后她睁大眼睛,气冲冲地对梵嘉茵凶道:“你想进宫干嘛不早说?要知道是这样,我才不带你上去呢!”
梵嘉茵被凶得莫名其妙:“你有问我吗?谁知道‘进宫’这俩字儿不能说?”
“嘘!”善善把她拉到屏风处,细心听了听楼上的动静,好半天才说,“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梵嘉茵表示自己是真不知道。
“两年前,楼主收留了一个从青楼里逃出来的浑身是伤的姑娘,她跑到玉人楼求楼主相救,楼主不但收留了她,更教她妆术,和她交心。那姑娘勤奋努力,很快就成了玉人楼里数一数二的金牌妆娘。”
“后来呢?”
梵嘉茵追问,另一边的冉冉也凑了过来,现在楼里客人散了,她也贴过来一起八卦。
“楼主年少曾有一个心悦之人,只是那人性子不专,骨子里刻着花心,两人便不了了之。而那人摇身一变,入朝成了大官,自然也和楼主无法再续前缘。可楼主将那姑娘送进宫后,她却像有目的似的迅速接近了楼主的心悦之人,凭着楼主曾告诉过她的往事,成功走进了那人的心里,最后迅速脱了玉人楼妆娘的名号,成了那人的姬妾。在她眼里,玉人楼只不过是她进宫攀附权贵的踏板而已。”
善善说完,一阵唏嘘,鼻头圆圆的冉冉自来熟地挽上了梵嘉茵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可怜的楼主,一夜之间失去了最珍视的两个人。从此再也不与人交心,再也不提将人送进宫之事。”
“如果你真能被送进宫去,”善善说着,小手捏紧了拳头,在梵嘉茵面前晃了晃,“你要是敢像她一样,利用完我们就赶紧避嫌,脱了玉人楼的名,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