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看向青娘了无生气的脸,暗叫不好。
面前的女子那还有刚才二八年华姣好的容颜,随着她嘴唇开合,慢慢的整张脸变得越来越老,头发也越来越花白。
甚至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就像两颗镶嵌在眼眶里的石头一样,僵硬的有一种滞涩感。
安如许猛然起身,椅子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青娘似乎是被这动静惊到了,僵硬着转动的眼珠子问他:“怎……么……了?”
话出口,她自己似乎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老的满是皱纹的脸,扯出一抹古怪的笑,仿佛是释然一样,她道:“你……都……看……到……了?”
安如许心情沉重:“穆长明对你做了什么?”
临死之人,其言也善。
青娘石头一样的眼珠子里闪动了一抹温柔的色彩,她磕磕绊绊的道:“穆……三……小心他,我……们……喝的圣……水。她……的毒,解药……在……南疆。”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张着嘴,嘴角带着微笑,眼睛还睁着,层层叠叠的皱纹让眼皮都耷拉着,明明眼睛都没有光了,却还看着虚空的某一处。
真好,她没死在穆长明的床上,还狠狠地剜下了他的肉。
安如许目光晦涩,看着面前同他一起长大的女子,在他面前慢慢的变成八十岁老妪的模样,心里莫名升起了几分怅然。
梁帝和闻醉已经推开门进来了,表情都有些难看。
闻醉把烟木仓敲灭,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手腕。
梁帝看她脸色越来越沉,也知道事情不太对。
果不其然,闻醉把青娘的手放下,表情凝重:“中的非言蛊。是前朝南域族内地位较高的贵族用的,为了防止妻妾下人中混入奸细,或者背叛他们,就给他们下这种蛊。只要说了不利于他们的话,蛊虫就会吸人生气,一个时辰内便会死亡。”
闻醉沉吟片刻:“若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圣水’,非言蛊许是就下在这个圣水里的。看她蛊发的那么快,这‘圣水’喝的不少,而且最少也养了三四年了。”
这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穆长明可真能下得去手。
梁帝看了眼椅子上的青娘,忍不住咂舌:“这女子也是真性情,之前严刑逼供她都没说一个字,如今见了故人,虽说态度不太好,可这份情谊却是深厚无比。”
什么情谊,不过是想借他们的手报复穆长明罢了。
闻醉懒得理这个傻白甜,看了看安如许,他倒是平静,一起长大的人死在他面前,也没有流露出来多少情绪。
她撇撇嘴,觉得没意思,就意兴阑珊的转移话题:“她说的‘解药,在南疆’,是什么意思?”
死者为大,这女子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死前没能好好待她,死后也就不要在人家尸体旁评头论足了。
梁帝果然被她转移的话题吸引了,手指摸着下巴思索:“是非言蛊的解药吗?”
安如许抿着嘴,沉着声音否定:“不是,我猜想应是阿千的解药。”
梁帝大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枢长得像梁帝,两人圆乎乎的杏眼都一模一样。
安如许看了眼一向对自己横眉竖眼的岳父,如今瞪着他那双和阿千一样的圆杏眼,对他的不满也少了些。
“我之前在清河郡墓里找到的那些书里看过,说是前朝南域的发源地就是在南疆,青娘说的想必就是这个意思。”
闻醉也感觉有道理,点头附和:“那什么时候去南疆一趟?那个小虫子还在幼年期,解毒的作用太小了。”
梁帝此时也从大喜中缓了过来,冷静的想了想,看向闻醉,话里带着询问:“朝中没有精通巫蛊之术的人,朕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可愿先去南疆探探路?”
闻醉应下:“可以,我即日便动身。”
梁帝松口气:“届时我会给你书信一封,你去了南疆之后,去找安南王,他会帮你。”
他没有以“朕”自称,闻醉也能听出来他的诚意,摆摆手表示好说,反正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不过,千枢一定要去一趟的,她身上的蛊我也弄不清是什么,不带着人不太方便。”
梁帝点头,但女儿刚回来,一时之间也不太舍得让她立刻就走。
闻醉看出了他的纠结,笑着打趣道:“放心,我先去,让你宝贝女儿多陪你段日子。”
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安如许,又道:“等四海朝会之后吧,让安如许带着千枢去找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穆长明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安如许听她说到自己,心里明白这是给他找机会培养感情,顺便让梁帝知道他去查自己的祖父,有心自荐清白。
他没想到闻醉那么讨厌他,竟然还三番五次的替他说好话,但也领了她的好意,淡淡的笑了一下:“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穆长明不是喜欢玩巫蛊之术吗?那就让他自己尝尝被反坑的滋味。”
闻醉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怎么说?”
安如许也只不过有个粗略的想法,具体要怎么做,还要得好好谋划,他摊摊手:“此事当从长计议,不过夫人您怕是现在不能走了。”
既然要设下陷阱,当然要找有经验的猎人。
闻醉虽没有直接承认,但众人也都清楚,这位也是南域出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闻醉,一个我很佩服的角色。
第31章 活着的三十一天
闻醉自然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很是爽快地点头应下,她等了十几年,终于可以报仇了,自然没什么意见。
几人商讨好之后,便准备离开。
安如许走在最后,步子放的很慢,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华发苍颜的青娘,对候在一旁准备关门的狱卒道:“这是我故友,麻烦帮忙找个地方埋葬了吧。”
那狱卒连连称是。
安如许张了张嘴,还是道了声谢。
出了暗牢,又从密道里回到了御书房,几人又商讨了片刻,福安从外面敲门了:“皇上,奴才有事禀告。”
梁帝和他们两个说的口干舌燥,闻言趁机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然后才道:“进来。”
福安弓着腰进来:“皇上,宫门外来了辆马车,自称是驸马的家仆,从清河郡远道而来,说是要找驸马,现在正在等着呢。”
梁帝看向安如许:“你家的?”
安如许点头,也知道是安七和安洪、管家他们三个来了,福了福身:“是,臣婿的家仆,马车上带着从墓里找到的书。”
梁帝耳朵自动过滤“臣婿”俩字,皮笑肉不笑的让他先走,剩下的事情明日再商讨,最后还假惺惺道:“既然下人都来了,你是不是要回你府上去了?别客气,府上缺什么,尽管找朕。”
安如许也似笑非笑道:“多谢父皇好意,阿千夜里容易做噩梦,没了臣婿睡不着。”
他说完施施然的推开门,徒留梁帝气得脸红脖子粗。
闻醉嫌弃的看他一眼,也跟着安如许走了。
她追上安如许,佯装不经意的问道:“刚刚在暗牢里,那女子说的都是真的?”
安如许表情淡淡:“哪些?”
闻醉看他又变成冷冷淡淡的模样,有些无语:“身世,外界说你自小养在道观,应该是假的吧?”
安如许也没想着隐瞒,大方的回道:“是假的。”
闻醉若有所思,没再问了。
安如许也没在意,朝着宫门走去,只是闻醉一路跟着他,让他很是不解。
闻醉晃晃悠悠地吊在后面。
宫门前,乌黑的马车正停着,安七和安洪都站在外面。
安七见到安如许来,激动的脸都红了:“少爷。”
安洪只是抱了抱拳。
安如许看了眼马车:“管家在车里?”
安七回道:“是的,管家年纪太大了,舟车劳顿累的睡着了。”
安如许“嗯”了声,让他们把书搬下来,在众人面前,亲自把每个箱子都打开,往里面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做好之后,他把箱子锁好,但见安七目光闪躲,表情很是古怪,就道:“有话直说。”
安七吞吞吐吐,和安洪对视一眼,然后才一脸同情地道:“少爷,您听完一定要冷静啊。”
安如许:“说。”
安七:“我们刚刚一路来,听到路过的人说公主出宫陪顾公子游玩,不幸遇到刺客,人也受伤了,顾公子一路把她抱到医馆,现在全上京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