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寡居多年,冷清惯了,不爱过问宫里的事,这还是第一次不顾规矩礼仪硬闯内禁卧寝,梁帝锁着眉,不悦道:“沘阳,你来捣什么乱。出去。”
见她不动,又喝令内侍,“把她拉出去。”
内侍迟迟疑疑,不好真的上来拉扯。沘阳也不惧,推开内侍,上前挡在史宁戈面前,和梁帝对立而站,手在袖子里攥着,“陛下动什么怒,臣妹有哪里说的不对?试问陛下眼里还容得下谁,为了杀太尉,杀不其侯,安排一局又一局好戏,当真是煞费苦心。如今连这一个毫无威胁的人也要赶尽杀绝吗?”
“你来指责朕,是要反了不成。”梁帝指着她的鼻子,往后趔趄着,“好好看清你自己的身份,朕纵着你,不过是看在你是朕同胞妹妹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同胞!陛下如今想起我们是同胞了。”沘阳念了好几遍,仿佛听见天下最大的笑话,“陛下杀杨完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在臣妹的份上饶他一命呢。”
梁帝瞧着两个人,算是看出来,她是冲着史宁戈来的,“你为了这么个人,来和朕闹。”
地上的炭火蒸着,汗水打湿了手心,她还捏着从宴上带出来的切肉的刀匕,已经做好血溅于此的准备,“他是迦南的儿子,是陛下和臣妹的外甥。”
梁帝默了一瞬,咬牙笑起来,“朕对史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朕放过他,他也不能在京城呆着。”
史宁戈指节已被攥红,扯了扯唇讥笑,就听他道:“年关了,你自个好好想,想一个你该去的,能去的去处。”
风云就在朝夕,下一瞬是怎样的,谁说得清呢。京城已经是死局了,只有退出去才能活,这也是他回京的目的。但必须要过梁帝这一关,要他亲口下诏,保证他性命无虞。
出了内禁,一路的灯稀疏起来,沘阳心内后怕惶然,在台阶上狠狠地挂了一脚,宁戈及时扶稳了,搀着她慢慢地走。
不想韫和还等在宫门上,过来将他抱住,又哭了好一阵。
宫门落了钥,验证鱼符放行,下了露的地面打滑,马车平缓前行,韫和屏息听着辘辘车响驶出宫门,在史府门前停下,悬起的心才放下。
宫中危机四伏,回想起来,都觉是一场浩劫,韫和白着脸,窝在赵君湲怀里,一只手还握在他的掌中,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并排躺着。
韫和抬手覆在他肩上,听他嘶地一声,似是很痛,连忙唤红蕖掌上灯,“是不是围场磕破的?让我看看。”
她把衣襟剥下去一点,果然蹭掉了皮,还沁着血,她眉毛一下拧起来,心里恨死了韶氏。
赵君湲把她的手拉下来握住,韫和仰脸看着他的下巴,“旧伤有碰到吗?”
他摇头,抚上她去了修饰的发髻,眼如点漆,“朝堂政权更迭,面临清局,最迟也就明年的事,我和伯执都会走。”
“去哪里?”
赵君湲只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先回去和祖父住一阵,等缓过一阵我来接你。”
韫和总觉得不是好事,咕哝着道了一声,“我不。”
双臂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寻他的唇,细细地亲吻,他嗅着颈窝里的暖香,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又不听话了。你要是我女儿,我是会揍人的。”
“那你还是不要生女儿的好。女儿那么娇,我都舍不得打。”韫和笑嘻嘻地说。
赵君湲摸她盈盈细腰,在里面轻抚,调笑道:“你和我说说,你娇在哪的?”
她如今也摸到他的脾性,懂得怎么顺他的毛,咬着他耳朵壮着胆子地说了些闺房里的情话,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
赵君湲虽笑着,但依旧不为所动。
“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好好伺候你,行不行嘛?”韫和抓住他胸口厚实的衣料,摇晃着人,一遍遍轻唤他的名字,喊软了他的心。
赵君湲忍俊不禁,“你会做什么贤妻良母?”
她板着脸,挣起身体要走,赵君湲握住她的小腿拖到身下,“往哪儿走,好好伺候我,还有商量余地。”
韫和得了逞,笑倒在他枕上,赵君湲赴身上来,低头堵住她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放开来,窸窣解了衣带……
第57章
严寒漫长的冬夜滴水成冰, 帐中耳鬓厮磨, 暖如三春,而巍巍宫禁中, 帝王也正翻云覆雨, 纵情享受人间的极乐之事。
只是梁帝到底年老, 房.事上头不中用了, 才起势不到半刻就疲软下去。榻间兴致正浓, 无奈有心无力, 一时自己也着恼, 将今日种种愤怨尽数发泄到女人的身上, 用手粗蛮地操持了一阵, 妃嫔身上见了血,他还未尽兴, 脸上阴鸷顿现,抹布似的丢了人到榻下,“败兴的贱人,滚去掖庭。”
妃嫔生受了这一脚, 晕厥在地,未着寸缕地被内监拖出去。
梁帝颜面有损, 气急败坏地唤内侍去请昭仪。
美人姗姗来迟, 一进内寝,扫了眼收拾下去的脏褥子, 抚着唇柔柔地笑,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 惹了咱们陛下生气。”
右昭仪皮囊算不得大梁最好,偏骨子是天生的媚骨,人媚嗓子也柔,男人骨头都酥软。遑论闺中之事无师自通,又有奇招新意讨男人欢心。梁帝喝了她的迷魂汤,在她身上欲仙欲死,食髓知了味,换别的妃嫔来,只觉都是些不解风情的木头。
右昭仪吃准了他要靠自己续这床第间的风流命,每次临时召幸,也都故意来迟。梁帝一次不曾治她的怠慢之罪,她索性放开了胆子,偶尔玩弄梁帝于股掌。
梁帝哪想听她闲扯,扯了人直接放倒,唇隔着衣衫在她身上一阵乱拱,右昭仪呻.吟出声,不急不慢地掩住他的口,“陛下急什么呀,还没吃丹药助兴呢。”
说罢,掏出袖中银瓶,取了两丸丹药,伺候梁帝服水吞下。
丹药在身体里起了效用,渐渐发热有了感觉,梁帝勉强振了雄风,将人架到肩头,凶狠地顶上去,喟叹:“朕死在你身上也甘心了。”
右昭仪一面应承他的鲁莽,一面故作娇嗲,“陛下说什么死不死的,陛下有了事,妾就罪过了。”
右昭仪使尽浑身解数服侍了一场,像只吸食书生阳气的笑面狐狸,帝王面前装的有多温顺可人,背地里就能有多龌龊不堪。
这厢完了事,就像吃了什么恶心之物,转头和自己的心腹宫官私下抱怨,“那处软得跟面条似的,没得叫人恶心。我一个青春妙龄女子,真要守着他一个糟老头过一辈子不成。”
右昭仪长于市井,学了满嘴的粗言俚语,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宫官道:“陛下年迈体衰,自是不如意。”
她还年轻,这上头的精力又旺盛,哪能满足,这一通牢骚发泄出来,心腹体会了心思,偷偷从宫外弄了好看的少年,扮作小黄门充在鱼藻宫。
起先右昭仪还有几分顾忌,到了中旬梁帝为头痛病所扰,愈发的不行了,她耐不住寂寞,在自己宫中和不同的男人做起露水夫妻。梁帝不召幸时,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她,夜里就解带脱衣,如胶似漆地腻着。
鱼藻宫上下守口如瓶,极力为昭仪遮掩丑事,但防得太滴水不漏,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仲璜窥知异样,安排手底下的人去查,隐隐有点眉目,不敢擅作主张,给叔祖修了一封书,连同韫和的信快马送往茴州。
年关上备置年货,朝廷放了公文,官署封印九日,臣僚休沐畅饮,期间的要紧事都由曹国公等重臣传达,商议处置。
二十四日扫年,史府人稀,主仆一块动手除尘,洒扫门闾庭院。
年节将至,韫和收到家书一封,是母亲迦南的亲笔,家中之事粗粗带过,惯常的报喜不报忧,唯独对她再三叮嘱,盼她平安顺遂。
史宁戈在书房里忙碌着,韫和就坐在南窗下将信一字不漏地念给他听,满心期待地说道:“母亲知道你还活着,不知多开心呢。”
史宁戈正掸着笔墨架子上的灰,闻言擦净手,把信捏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又是欣喜,又是怅惘,“可惜不能亲笔回信,告慰母亲大人。”
韫和夺了他捻开的信,气鼓鼓地瞪他道:“兄长去的这几年,学了文人伤春悲秋的矫情来。要我说,兄长迟早是要回的,当面见母亲,远比书信来得亲切。”
“你道理最多。”史宁戈无奈地一笑,屈指弹在她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