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似乎用尽了周身力气,于傅声腿有些脱力倚靠着她,里头的伙计见着来人也帮忙扶他,于傅声道了声谢谢。
伙计估计有些不习惯的瞧了他几眼,显然平时熟知宋裘志的人,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有些不适应。想到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那些不堪的行径,于傅声顿觉头疼,他在世时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世家,家中管家严格,他也一直恪守规矩,为官后依旧如此,何曾像宋裘志那般,整日沉浸万花丛。
羊肉端上来后,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默默吃锅里的羊肉。从远处看相对而坐的两人,陌生又拘谨,也不看对方,只是默默的一口又一口朝嘴里塞。
有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上前来,手自然的搭在于傅声的臂膀上:“哟,这不是宋郎吗?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可曾好点了?”
于傅声不是很喜欢旁人这般靠近,而且他还不认识,眼底流转,瞬间计上心头,他状似不经意的咳嗽,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无事,不过气血不足睡了几日罢,你找我何事?”
男子显然没有料到,于傅声这般回答,滴水不漏也没说是怎么个受伤:“我这不是好几日见你未约我去王姑娘那喝酒了,怕你出岔子嘛。”
也不管马易瑶是否介意,当着她的面就说出来,这人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于傅声打量他的衣着,从绣着细纹花样的鞋面,到腰间的配饰,指间那枚价值不菲的绿翡翠扳指,心中了然。
于傅声喝了口水,润喉:“何时,我竟不知有此等事,你也瞧见今日我与夫人在此,似乎不太方便。”他面上是和熙的笑意,但不由得叫人生寒。
男子草草几句便识相的离去。
马易瑶问他:“你知道他是谁?”见于傅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于傅声笑道:“你看他的衣着,虽我不知晓他是谁,但他腰间那块玉佩,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他的身份少说也是四品官员府邸里头的。”
马易瑶点头,没有接腔只继续吃碗里剩下的羊肉。
楼上阁楼的周许将一切尽收眼底,喃喃道:“这下事情倒是有趣了。”
“什么?”姜蓁好奇的问他。
周许没说话,只示意她看下边,姜蓁一眼就看到下头穿粉色袄子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以及坐在她对面的宋裘志。
姜蓁不免想起他先前一些恶劣行径,她有些嫌弃的看向宋裘志。
姜蓁的神色变化,被周许尽收眼底,他扬起一抹笑:“可曾听过鸠占鹊巢?”
姜蓁点头,心想他不免太小看她了,好歹曾经也是个世家小姐。
他说:“你瞧宋裘志有何不同。”
姜蓁顺着他的方向看,但她觉得并无不同,不过眼底多了几分清明,少了些流里流气的感觉。
周许见姜蓁眼睛都不带眨直勾勾的看着,抬手拍了她脑袋,出言:“叫你看他有何不同,没叫你盯着人家的脸看。”
姜蓁被敲得有些疼,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嘀咕道:“生得俊,多看几眼也错了。”
谁曾想这话被周许听见了,他咬牙捏她的脸,将她的目光转过来:“不许看别人,日日瞧我还不够?”
她嗅到几分危险,忙狗腿的服软道:“是是是,看你看你。”
“少耍嘴皮子,叫你看,看出什么来了。”周许撒开了手,正色问她。
姜蓁说:“他没有那日瞧着那么浪荡,流里流气的感觉也没有了,现在看整个人倒是正经了不少。”想了想,又不怕死的补了句:“现在看起来,他生得还挺好看的。”
周许捂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姜蓁只能阿巴阿巴的叫唤。他解释:“现在的宋裘志不是原本的宋裘志,这身体里有两个人的魂,现在你我看见的魂,是别人。”
姜蓁废了一番力气,才拔下周许的手道:“这…竟有这等奇事。”
她有些诧异,一个人的身上怎能同时寄生两个魂魄,难怪自己觉得宋裘志与以往有些不同了,原来如此。
见周许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她问:“那你打算如何?他会不会伤害那位姑娘啊。”姜蓁有些焦急,因为以往听到的事迹,还有画本子上写的画皮仙但是来取人性命,吸人精气的。
此事她知晓了,断断是无法看着一个姑娘这样香消玉殒的。
周许笑了笑道:“不如何,且先看看吧,我看啊他们俩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嘛,你口中担心的那位姑娘她也未必不知情。”
一番话下来,姜蓁才稍微放下心来。临走经过他们桌前,姜蓁还不时回头望了他们几次,还是周许提醒她,才作罢。
快到风竹院的垂花门,远远地姜蓁就瞧见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这平日里都十分忌讳鲜少有人踏足此处,今日这是怎得。
走近些看,发现人都站在门口,未敢进去。姜蓁心神有些不安,下意识朝周许那处看,得到周许安慰的眼神,自然心定了些。
是周老夫人,周许的母亲。
她敛了心神,先开声问候:“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安好。”
周老夫人开口应了她的礼,身旁的老嬷识趣的领着后头的人退到几米外候着,显然周老夫人有什么话要同她讲。
“我啊,昨夜梦见了四郎,许是他托梦给我,告诉我啊他过得不好。”周老夫人道。
听到这,姜蓁下意识看了看周许,见他一脸平静,眼神有些疑惑,看样子这托梦周许并没有做。她扶着周老夫人说:“那那…那老夫人还梦见何了,估计是您近日内心淤积,太过思念四郎,才会如此的,人都说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这是命不好,这最懂事的儿,先我一步去了。”姜蓁意外的是,周许都死了这么久了,周老夫人还是如此记挂。
她低声叹息,看了眼不知何时站在老夫人身旁的周许,“老夫人,这定是忧思过度了。许是太久没有同人说过,一直郁闷在心。”想了想姜蓁开口扯了个谎:“不瞒您说,昨夜我也梦见了四爷。”
老夫人有些难以置信,一怔:“他可是说了甚么?可是怪罪我这个做娘的。”
姜蓁笑着阻止她往坏处想:“没有没有,我梦见的四爷温润英俊,还说叫我多多照顾照顾您,没事多陪陪您说话,还叫您莫要担心他,他在那头寻了份好差事,过得很好。”
“真的?”老夫人紧紧拽着姜蓁的手,有些迫切的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姜蓁说:“我怎会骗您,他梦中手上还带着平日里的楠木珠子呐。”她适时补充了些细节,因为姜蓁从前没有见过周许,现在她这么一说,更叫人信服了。
老夫人有些感动的点头,又拉着姜蓁在石凳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肯离去。
见周许静静的站在湖边,月光撒下衬得他整个人背影有些落寞。
周许方才见着自己母亲如此难过,纵使他已经死了这么久,母亲仍旧念念不忘。一双软软的手攀上他的臂膀。
姜蓁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衣摆:“莫要难过。”
周许觉得自己的喉头紧绷,半点话都说不出来,他很无力,即使现在他会术法,会飞。但做不到很多在世事能做的事,除了姜蓁这几人,无人知晓他。他仿佛置身之外,不死不灭,无人知道自己。
“我知晓你现在心里定是不舒服,但总该过去的,老夫人也有我来替你照料着。”姜蓁继续安慰他。
周许闷闷的回了句:“我知道,不过突然觉得很无奈罢了,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送她到老,反倒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到此处他自嘲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于傅声和马易瑶还没有什么感情现在
还处在相互利用,相互扶持的阶段。
第45章 红白喜事 九
姜蓁说:“事情总有因果的,你若不死,我又怎会知晓你。”她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
周许终是无奈的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梢:“是,总有因果的。”他低声呢喃。
“雪下得这般大,你真不快快回去,我冻死了。”姜蓁抱怨道。
“好,走吧。”周许心情好了些,难得嘴上绕她一回。
马易瑶同于傅声回府,就看见桃枝跪在宁夕堂前,头上和身上堆积了不少雪,看样子似乎跪了有些时辰。冬梅见状攒着手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