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仔细一想,软禁她于此,并非为了叶奚羽,亦非仅是将其掣肘顾景尘,而恐是钟诀有渔翁得利之意。
只是这两个男子,似乎并非皆是置情于江山之上之人。钟诀的心思,是否是要落空了?
“姑娘!”
门一开,青鹂与碧鹃接连跑进来。
碧鹃拉住宋熙瑶的手:“姑娘,这一路——”
“你们可曾见到过这外头长什么样?”宋熙瑶来不及寒暄。
“奴……奴不知。这一路上,都是青鹂照顾的我。”
青鹂见宋熙瑶瞧过来,立即避开了目光:“奴……亦未曾瞧见。”
宋熙瑶仔细瞧她几眼,不再多问:“罢了,此处也安宁,我们几个好生歇息段时日。”
碧鹃急道:“姑娘,您怎能待在此地!王放胆敢挟持您,陛下定不会放过的!奴去为姑娘送信——”
“好了!”宋熙瑶打断,“如今我们在贡国之内,消息怎么送出去?你要拿命换么?”
青鹂也劝道:“是啊碧鹃,养精蓄锐,才为最上乘之策。”
宋熙瑶再瞥青鹂一眼,叹口气道:“你们自小同我长大,在我印象里,没有几日是歇息好了的。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好生歇息下来。”
“姑娘!奴当年被您从板子下救出来,便下定决心要一直跟着您了!如今姑娘身陷险境,奴就算是死,能为姑娘争些盼头也总比待在此处等死好!”碧鹃犟道。
当初三岁的碧鹃,在药房里打翻了先帝御赐的良药,险些被当众打死。是路过的宋熙瑶求了母亲,收她为贴身侍女,才逃过此劫。
“奴不如青鹂,自姑娘出世前便被夫人挑中,一直都在姑娘身侧。青鹂,你知道么,我以往可嫉妒你了,恨不得我与你换呢!”碧鹃目光坚定,“若奴能用性命换来姑娘一时平安,那碧鹃这辈子就值了!”
青鹂垂下眸没有讲话。
宋熙瑶笑着扶住碧鹃双臂:“我才不要你去为我死呢!拿你们的命去换,怎就跟那些惯常卸磨杀驴的主似的?莫要再提,我是绝不会同意的。对了,日后你们小心些,莫要忘了,那金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万万招惹不得的。”
碧鹃扭扭身子,犹豫片刻,对宋熙瑶展开笑:“我天天跟在姑娘身边还嫌少呢,去寻他作甚?是吧,青鹂?”
青鹂猛然回神:“是啊,是啊。奴恨不得同姑娘一并过一会儿安稳日子呢。”
宋熙瑶的目光触及青鹂,笑意不经意间淡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似乎一切都稀松平常。
是日入夜,宋熙瑶灭了灯,独坐于榻上,春风仍料峭,寒意浸入她的后背。
青鹂碧鹃的屋子就在不远处,不过多久也灭了灯。很快,这不大的宅子便陷入沉寂。
几只按捺不住的蛙已叫起来,不成气势。想必过上几个月,它们便能连做一片,如同此时笼罩一切的夜幕,默然成势,无处不在。
宋熙瑶明镜般的眸上映着透入窗的月色。
那月色上闪过一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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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宋熙瑶眼皮一跳,看着那道人影落在自己屋子不远处。
衣桁上挂的防寒披风被扯下。宋熙瑶披上便蹑足走至窗侧。
“你究竟要怎样?”是青鹂的声音,“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
“我自然是没有。”金霖轻飘飘地答,“怎么,你——”
“放开!”啪一声,青鹂像是拍上了金霖的手。
金霖轻笑:“你倒是正直。在事成前,竟不让我碰一碰。”
宋熙瑶猛然一惊,扭头要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瞧。
只见较小的人影往远处退上一步:“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家姑娘如今被你软禁在此……你是要她做你——”
“哦,吃醋了?”金霖打断她,“放心,我说了,你将做我的妻。”
宋熙瑶此时脑子是懵的,甚至一时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
虽说自己察觉了青鹂有些异样,可万万没料到她与金霖竟……
怎就已到了这一步?回想以往,似乎也没有什么时候能供这二人谈情说爱的?
“我说的不是此事!”青鹂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家姑娘,你何时放她走?”
“她啊,可有用了。”金霖轻描淡写中带有一丝凛冽,“我能在保你家姑娘无虞之时,让你坐上——”
“你要把她当作棋子?”青鹂急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动她’?”
“棋子?”金霖又笑,“那夜你答应去诓车夫走入小巷、让马发癫伤到那个侍女的时候,就没有要将你家姑娘当棋子,以求自己的富贵之意了?”
“那……那是你逼我的!”青鹂的声音里竟有些呜咽,“我哪料到你如此心狠,若非我求情,碧鹃便已——”
宋熙瑶忆起来了。陌予出事那日,自己的马车走入了一个无人小巷,马匹很快发了疯,伤了碧鹃。
她猜测过很多可能,可万未料到,这凶——至少其中之一——竟是自小伴于自己身侧的青鹂。
“不过一个侍女而已,你说这么多次作甚?!”
青鹂的声音冷下来:“不过一个侍女?金霖,在你眼中,我也只是个命不值钱的侍女吧?”
“那怎一样?”金霖靠前一步,趁青鹂还未来得及后退,扶住她的肩,“你是我想要奔赴之人。”
宋熙瑶听得此话,也不知是否是披风没能披好,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金霖的面相就如多情之人,原看他心狠手辣,便只道是人不可貌相。今日瞧上去,果真还是相由心生。
细想他那张有着桃花眼的面容,悉心勾勒一番,却幻化做了另一个人。
他们分明有着不同的眉眼,讲话的腔调亦是大相径庭,怎就如此自然地联想到了那人。
晃晃脑袋,宋熙瑶继续听下去。
“你要我做什么?”青鹂问。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金霖将一只手撑上墙,俯身要说些什么。
宋熙瑶凑得更近,却见银光一闪,直朝她眼前飞来。
宋熙瑶后脊发凉,连连后退几步,眼睛在瞬间闭上——
喀——
一把飞刀堪堪落在窗棂之上,阴森森地闪着才自云后露出的月光。
再次望去,人影都消失了。
宋熙瑶惊魂未定,深吸口气,便要回榻上。
沉下心,她闭上眸。
若有人负她,愈深的交情换来的不是愈容易的原谅,而是愈不留情的离去。
另外,她是个有债必还的人。就譬如叶婉与王菁菁,若非她们,她或许已将就地嫁去了贡国,更莫谈扶叶奚羽上位、铲除王家了。
宋熙瑶的眼睫颤了颤。
噼噼啪啪——
猛然抬头,宅院西北隐约透出火光。
“走水啦!走水啦!”随着一声喊叫,宅中不多的小厮丫鬟都往起火处奔去。
调虎离山?宋熙瑶来不及多想,挂上门闩,快步走至西北边的窗。
那火势只增不减,愈来愈多的小厮大喊起来,自己屋前的人都走得没了影,就连碧鹃也冲了出去。
宋熙瑶愈想愈不对,忙转身去关窗,却在转身之际险些撞上一个身穿夜行衣之人。
“殿下!”来者声音陌生。
宋熙瑶抓紧自己的披风:“你是何人?火可是你放的?”
“在下旭渡,奉太子之命前来带殿下——”
“别说了,你快走!”宋熙瑶听了半句便不再给他说话之机,咬牙将他推向窗侧。
“殿下……殿下,此时——”
“你中计了!再不走,你自己也脱身不了!”宋熙瑶额角冒汗,“我来不及与你解释,你既是顾景尘身边的人,应是明白我是何意!”
旭渡本要劝说,听她一讲,不禁恍然大悟。
自己怎会一路轻而易举地闯入贡国太子的私宅,又轻而易举地纵火?那愈来愈大的火势,本就是欲擒故纵。
他抱拳:“殿下教训得是,日后——”
“哎呀别日后了!你先把今日撑过去再说!”宋熙瑶急得将他推走,又骤然拉住他,“等等,如今你进了我屋,他们必定已在外候着了。”
“那在下该如何做?”
宋熙瑶环顾四周:“你先……在我屋里躲一躲。”
她的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配了两只凳子的桌、一梳妆台与一只装不下人的衣匣,便空空如也。站在房内,几乎是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