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瑶预料的撞击一直没有发生。
车又被拉正,宋熙瑶顺势被甩在地上。
“碧鹃?”窗外有个声音。
宋熙瑶脑子混沌无比,喘上好几口气,才用软得几乎没了气力的胳膊撑起自己,靠在车壁尽力扶正凌乱的发髻。
车门被猛然打开。
“瑶姐姐!”
宋熙瑶缓下气息,睁开蒙眬的眸:“奚羽……莫管我,去看看碧鹃。”
“我先看看你——”
“先去看她,她受伤了。”宋熙瑶摇头,“我没事。”
叶奚羽见她坚持,只好先行下车,留宋熙瑶一人。
宋熙瑶深呼吸几回,再将发髻整理一番,沉住气,走下车去。
“还好,碧鹃没有被马直接踢到,只有脑袋上磕破了皮。”叶奚羽从碧鹃身旁起身,“车夫也受了点伤。”
“姑娘!”青鹂远远地带着人跑过来,“奴找到了帮手!”
才至宋熙瑶身边,青鹂几乎是不顾礼节地直接冲至碧鹃身边,身子在瞬时僵住。
“碧鹃……可曾被马踢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宋熙瑶忙过去安抚:“放心,没有。幸亏奚羽来得及时。”
青鹂颇感意外地瞧过去,连忙对叶奚羽行礼。
叶奚羽摆摆手:“别别别,这时辰了,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这车里有字条!”青鹂找来的一个帮手从车中出来,喊得极大声,“写的什么‘深究者死’!”
叶奚羽精神一振:“拿过来!”
“青鹂,”宋熙瑶蹙眉,“你拿些银钱谢过他们,让他们先回去吧。”
梨落院本已熄了的灯再次亮起,映在宋老夫人担忧的脸上。
“阿筠你平日性子极好,怎会有仇家?”宋老夫人眉间的纹路愈发深刻,“莫非是你抢了谁人的生意?你说你,又不是缺钱,那么拼命做什么?”
“黑灯瞎火的,大概看错了吧。”
“你经过的那条街哪日不是冷冷清清的?”
“我……”宋熙瑶解释不过,便换作撒娇的语气,“哎呀祖母,指不定真就阿筠倒了霉呢?恰好今日有人走过,恰好阿筠又被认错了,这也说不清呀!何况,我不是遇上奚羽了么?”
叶奚羽接过宋熙瑶的眼神,忙点头:“是呀姑姻祖母,还真就有这么巧呢!”
“说到这儿,奚羽,你怎遇见阿筠的?”
“呃……”叶奚羽想着字条上的事,全然忘了不厚道的宋熙瑶说那番话,是为了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我这些日子才回蓬京,到处逛,一不留神天黑了都还没回去,然后便遇见了——最初我还不知道是瑶姐姐呢!”
宋熙瑶看向他:“你一个人怎么将那疯马控制住的?”
“小事!”叶奚羽摆摆手,“我在安郡这么些年,跟着边塞的将军们学了好多东西。他们给我讲过,当年戚国与大昭交战时,就用过一种无味的药,叫马闻了便发狂。要控制住马很简单——在马鼻子上倒些水便够了。”
接下来,叶奚羽讲了许多在安郡发生的趣事,逗得宋老夫人笑得忘了烦心事。
“天色这么晚,暮鼓敲过许久了。”宋老夫人最后道,“奚羽今夜便住这儿吧,明日回去。”
出了梨落院,宋熙瑶与叶奚羽有说有笑地走在曲径上。
“你骑马骑得很好?”宋熙瑶问。
叶奚羽有些小得意:“那可不!我在安郡,日日都和那些将军士兵骑马射箭,可好玩了。”
“我好几年没碰过马,什么都忘了。”宋熙瑶停下脚步,歪头瞧向他,“我要学。”
叶奚羽装作未曾听见,仰起头四处张望。
宋熙瑶踮起脚,一字一顿:“叶,奚,羽,我,要,学!”
叶奚羽一脸装模作样地为难:“可要是让姑姻祖母知道了……”
“过上一段日子有击鞠会,我说我不愿像以往那样坐下面便是。”
“我怕我——”
“叶奚羽,”宋熙瑶无奈道,“你要什么条件?”
叶奚羽坏笑着瞧过来:“你叫我哥哥。”
宋熙瑶一怔,便笑着弯弯手指:“你靠近点,我好叫。”
“你不会有什么花招吧?”
“你到底要不要我叫?”
“要要要——啊!”
叶奚羽的耳朵被宋熙瑶拧成麻花,惨叫声惊飞了头上正要安睡的鸟。
“你这小子,仗着你比我高了就以为我揪不住你么?都多大了还玩这个把戏!”
“疼疼疼疼疼!瑶姐姐快放手!瑶姐姐!瑶祖宗!!!”
“那你把车上的字条给我。”
叶奚羽瞬间安静下来:“你要这个作甚?”
“我还没看一眼呢。”
接下来的路上,二人忽地变得安静。
“所以你说这字条是给你的?”听宋熙瑶粗略讲毕陌予之事,叶奚羽颇感意外。
“难不成是给你的?”宋熙瑶玩笑道。
“什么呀!”叶奚羽否定,“我听你给姑姻祖母那样说,居然会信了。只是……”
宋熙瑶看向他,接话道:“只是,这帮手怎认识字?”
“而且那般黑灯瞎火的,他是如何一进车便寻见这张字条,并念出来的?”叶奚羽说完整句话。
这样的疑虑一直持续着,到第二日宋熙瑶去了烟青坊,都未得到好的解答。
她一大早便打了招呼,知道昨日之事的人都不再提起。管事也寻了些理由给每人送了礼,一时间乐坊上下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如同昨日并未发生过任何不同寻常的事。
可不过一会儿,管事便面色不大好地赶过来:“老板,其余送冬至礼的都走得好好的,但送礼至顾家的那批人,今早寄信说他们在路途上被抢了。”
“不是昨儿下午才出发的么?这么快便遇上盗贼了?”宋熙瑶一皱眉,声音放得更小,“他们可曾说过盗贼长何模样?”
管事摇摇头:“他们是卯时左右遇的贼,正睡觉呢,听得外头起了一阵争执声,便出去瞧了瞧,回来时东西没了许多,剩下的也都毁得差不多了。据他们估计,这是单单一个贼做的。”
“好聪明一贼,竟会调虎离山。”宋熙瑶渐渐陷入沉思,“让他们回来吧,不送了。”
碧鹃还在府里养病呢,可莫再有人出什么事了。
待管事离开,青鹂道:“姑娘,恐怕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宋熙瑶再次想起那张字条来。
她展开又端详一番:“青鹂,你昨日在何处寻到的帮手?”
青鹂回忆一番:“过两个巷口,那儿有家药房。应是运药的伙计。”
也不像是有蹊跷的地方。
“姑娘,除了顾公子,还有谁会不愿让我们知晓顾家呢?”青鹂随着宋熙瑶一并想着,“顾公子与陌予,瞧上去也不像是有过节的样子。再说,陌予是戚国来的,之前总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宋熙瑶忽地想起顾景尘写下的那个模糊不清的籍贯,所在之处正好是昭戚交界处。
“要不……姑娘去问问顾公子?”
宋熙瑶的目光有些游离。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大愿意去查。
“罢了,”她将字条卷起来收好,“这上头说了,‘深究者死’,我可不敢乱来。”
“世上有什么,是瑶瑶不敢乱来的?”顾景尘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不妨说与顾某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宵节快乐吖~
后天上午9点见咯
☆、第二十九章
宋熙瑶身子一僵,强笑着转过身:“你在说什么?”
顾景尘挑挑眉:“我路过此地,听见你说你不敢乱来,便好奇地过来问问。”
“小……小姑娘间的闺房话……你也要听么?”宋熙瑶说得自己的脸也微微发红,“你莫不是真对我有非分之想!”
原以为这样便能赶走顾景尘,却不料他唇角一勾,走得更近,俯下身盯着宋熙瑶:“对,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所以你能与我说说么?”
宋熙瑶原本微红的脸在顷刻变得滚烫,明明想要大口喘气,却因顾景尘挨得过近而硬生生屏住气。
“顾公子,请你自持!”青鹂忍不住开口。
顾景尘直起身子,嘴角仍挂着笑,淡淡地瞥青鹂一眼。
宋熙瑶忽地心一慌。
这般笑容,竟让她恍惚间像是看见了金霖。但若仔细瞧去,又并不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