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姑娘在里面么?”门外传来青鹂的声音。
顾景尘算算剩下的时间,再捱一会儿,便要宵禁了。
他看着宋熙瑶,没有说话。
叩叩叩!
“顾公子!管事说我家姑娘在里面,你若还不应,我们便要直接进来了!”是个陌生的声音。敲起门来倒不给面子。
“不许动我的猫!”宋熙瑶一惊,闭着眼大喊一声。
顾景尘忽感两只袖子同时一紧,下意识护住地契,却立马失了平衡,一眨眼整个人便往床上扑去。
在他的手臂撑住前一刻,他的唇险些碰上宋熙瑶的鼻尖。
宋熙瑶脖颈处隐隐传来的香气与未散的酒味相溶,竟有一丝别样的勾人媚感。她的发丝有些许散乱,几乎未睁的眸被碎发遮掩,与平日里闺秀的端庄模样相距甚远。
“别动我的猫!”宋熙瑶喊着便要抱紧顾景尘。
砰!
门被粗暴地打开。
“姑娘?!”
“你在做什么?!”
青鹂与颂菊一惊,各自喊出来。
顾景尘一脸无奈:“老板不放。”
“什……什么老板,说好了……要叫瑶瑶的……”宋熙瑶放开一只手,伸出那根按手印的手指,指腹上还有未拭的红印,便轻轻点在顾景尘的唇上。
一时间三人沉默。
青鹂试图打破沉默:“顾公子,你先……下来吧。”
顾景尘勉强抬头,与正颦眉打量自己的颂菊对视一眼:“老——瑶——她不让我下来。”
“我的猫……你们谁都别想带走……”宋熙瑶咕哝着,要往顾景尘怀里钻。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提前一天发文没有告知大家
(悄悄说我才知道这周榜单字数统计今晚24:00结束)
那么接下来就大年三十早上九点见咯
☆、第十五章
顾景尘下意识地惊得往后一缩,青鹂也看得要别过脸去。
颂菊脸色发青,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凑至宋熙瑶耳边悄声道:“姑娘,手松开,就去买耳坠子。”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宋熙瑶缓缓放下手臂:“好好看着我的猫……”
趁着这个空隙,顾景尘翻身下床。青鹂叫来一个力气大的丫鬟,将宋熙瑶抱下去。
颂菊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愠色,盯着顾景尘。
顾景尘笑问:“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
颂菊过上好一会儿,仔细审视顾景尘一番才开口:“我家姑娘千金之躯,娇贵得紧,遇见这等事,旁人还不敢近身,生怕惹上什么事。公子本是乐人,却愿施以援手,实乃姑娘之幸。”
此话听着是褒,却在暗暗指责顾景尘越俎代庖,顺带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景尘也不恼,微微俯身:“本就是老板之恩给予顾某安身之所,顾某不过以涌泉相报罢了。”
颂菊再次打量他几眼,不再多说什么,前去照料自家老夫人惦念的姑娘去了。
在宵禁前不久,宋老夫人担忧的人总归是回到她面前。
宋老夫人看她这幅模样,只觉得心疼,便要她回去赶紧歇息,却不料宋熙瑶硬要去领罚。
“祖母宽……宽限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不行……不能……坏了规矩……”宋熙瑶行礼道别,摇摇摆摆地晃出梨落院,往祠堂走去。
颂菊跑出来:“三姑娘,老夫人说,让你坐轿子过去。”
“受……受罚坐什么轿子呀!不坐……不坐……”宋熙瑶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在青鹂碧鹃的搀扶下走到祠堂。
夜里寒风骤起,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竟险些吹灭里头新添的烛火。
“啊嚏!”宋熙瑶冷得一抖,手上动作却没有慢下来,很快地跪在牌位之前。
“姑娘,这么冷,捧个汤婆子吧。奴立即去取。”碧鹃道。
“哪有……受罚还取暖的道理?”宋熙瑶摆摆手,“你们不妨先回去,这儿……这儿不要你们陪我受罚。”
青鹂拉着碧鹃跪在她身后:“姑娘不走,我们也不会离开一步。”
宋熙瑶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觉脑袋愈发沉重,实在是无法开口。
她努力抬起头,寒风再次自脖根灌入,可她连一个像样的寒颤都懒得打。眼前跳动的烛焰似乎愈来越大,愈来愈模糊。最后她两眼一黑——
今夜的风极为猛烈。夜渐深,风里竟夹杂上了雪。
玉鹤院今夜数不清的侍女跑进跑出,院内的亭下还坐着本应已歇息下去的宋老夫人。
“阿筠这囡囡,真是跟她娘一般犟。”宋老夫人望着灯火通明的屋内,脸上的每条褶皱都写着忧愁,“为了个乐人,做这么不愿做的事,险些命都没了。”
青鹂端着药渣自里头出来:“老夫人,外头凉,进去坐着吧。”
“不必了,我带了暖炉。你们里头忙活,我不添乱。”
青鹂只好告退,并要宋老夫人安心:“姑娘的高烧已经止了,不一会儿便会好的。”
颂菊见宋老夫人愁容不消,安慰道:“三姑娘这般重情义,日后定会有好报的。”
“重情义?”宋老夫人捶捶自己的腿,“我只愿她日后莫心悦于一个要负她的男子,这便是最大的好报咯!”
颂菊与一旁的舞梅相觑,反应了一阵子,才明白宋老夫人的意思。
宋熙瑶不过是为了她与那乐人的一点情谊,便可付出至此。若是与人相爱,怕是要倾付全部。
倘若彼人负她,那般情又能何处消解呢?
颂菊正沉思着,便见宋老夫人朝她转过头来:“你方才说,阿筠要那男乐人叫她‘瑶瑶’?”
“是。奴明日便叫人去——”
“你先别慌。”宋老夫人沉吟片刻,“那男乐人,你觉得如何?”
颂菊见老夫人认真至极,像是想听一听真实的评价,便道:“此人姓顾,容貌甚佳,气质一绝,能与蓬京众子弟媲美,甚至更胜一筹。言谈举止上更与俗字无缘。粗略瞧上去,不像是个寻常百姓。”
宋老夫人闭上眼:“依你看,此人靠得住么?”
“夫人?”
宋老夫人再次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那贵妃的女儿,就要及笄了。”
亭下一时无言。
叶婉及笄之后,便会婚配。几乎是确定地,她应与他国联姻。
“她的父亲爱极了此女,他也从不是个明事理之人,又怎会舍得送她远嫁?”宋老夫人一叹气,“这些日子,宫里那位开始频繁赏赐宋府,明面上的好处给的一点都不少。只怕是早已有有意者前来问询了。”
宋熙瑶作为公主之女,又不受皇帝待见,还与叶婉年龄相仿。
若是他国国君或皇子求娶公主,那皇帝定会推出宋熙瑶这只狸猫——毕竟,相比于将自己宠妃的女儿嫁出去,赐一个公主名号给一个外戚要轻松得多。
“三姑娘可知道这些?”
“先莫与她讲。”宋老夫人摇摇头,“这孩子,保不准她会做出些什么傻事来。”
“那若当真……”颂菊说到一半,又不敢将这不大好的话讲完。
“我从不求她嫁个什么好人家,不过是求她一辈子同如今一般无忧无虑罢了,找个爱她、护她之人。”宋老夫人愁眉紧蹙,“若非是宫里那位有这般心思,阿筠不嫁人,我都不会说什么。”
“只是不知,夫人这份心,三姑娘能否尽快悟得。”
宋老夫人望向那片光亮:“这孩子,说苦命也不是。说命好,却像是讽刺。”
颂菊抿抿唇,抬头道:“奴明日便叫人去探究一番那乐人的底细。”
宋老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听上去,这男子似乎不太简单。你当心些,莫操之过急,各方面都仔细着。”
府外的更夫已敲了两回梆子,初雪下得愈加大了。
“夫人,夫人!”碧鹃一讲话,脸前全是白气,挡住了她的笑颜,“郎中说,姑娘已无大碍了,再喝几回药便可痊愈。这么晚了,夫人还是赶紧去歇息吧。”
宋老夫人站起身,目光始终离不开那扇灯火未熄的窗。
“夫人可要进去瞧瞧?”
“罢了,让她好生歇息吧。告诉她,明早不必来梨落院了。”宋老夫人叹口气,由舞梅与颂菊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第二日的太阳格外明亮。玉鹤院的雪在融毕院内的所有声音后,自己也融化在了金色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