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碎垠一挥袖,身后雕花木门打开,露出里面宽阔的空间,琳琅满目的衣裳整齐摆列,这些是历代神职者为她精心准备的服饰。
“挑一件,然后沐浴更衣。”常言道换了装扮就换个心情,大约能起到些作用吧,碎垠还是没有忘记她原本是要安慰水华的。
水华有些懵,但顺着她的意思环视一周,直率地问:“树叶的颜色……是哪种?”
想要和树爷爷一个颜色,水华这样想着。
“最多的就是。”
“这个花纹,是树吗?”
碎垠点头,强调道:“是神树。”
神树?传承记忆里有,是很厉害的树。
确认无误水华便取出那镶银长袍。没错是银色的,并不是寻常树木的绿色,此时的水华也还没看过真正的树,自然发觉不了这点。对碎垠来说,树的颜色当然是银色,理所当然,毫无争议。
挑选完毕碎垠便发出一道柔劲将水华推至隔间的浴室。
门阖上,满室寂静,神的气场隔绝,只剩只影。水华有些呆愣,事情变化得太快,前一刻还是凄风冷雨苦无依靠,后一瞬却是神宫华衣使命加身。
原本是拒绝来这里的,却未料想过只是少一道声音,少一个短暂的插曲,从此森林变了一番模样,仿佛随时有个可怖的野兽出来将她吞噬殆尽,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熟悉感。
换装出来又被推到梳妆台前坐下,碎垠拿着玉梳给水华梳妆。水华充满了新奇,第一次照镜子,看见自己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大概我们有点像。”说完之后碎垠一怔,她竟然会在意区区一个灵的情绪。
这就是代入的力量吗?
有生以来,碎垠只在乎过忘弦的情绪,且次数有限。毕竟,她不擅长这些,忘弦也不需要她照顾,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安排一切。
确实是很像,水华看着同样映照在镜子里同样色系的身影,心底赞同着。
此时,碎垠突然感应他在门外等候。
方才他没有跟过来,现在却突然出现,应该是时机到了。
“时间到了,出去吧。”碎垠也不管发髻梳没梳好,拉起水华便往外走。
所谓的时机,肯定是起了某种变化才达到的。是做了什么引起了怎样的变化?
他正站在门外,身旁是一个复杂的圆形法阵,见她出来微微点了点头。
碎垠想了想回身对着水华,声音再次带上几分力量。
“一定要成为真正的灵族!”
“好。”
这一回去就是十年后,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出现许多变化了。这样想着,碎垠心情颇为愉悦地步入法阵中央,身影顷刻消失,只余淡淡幽蓝的时之力。
水华应的同时还点了头,待抬起时,连那发动阵法的男子也不见了。身后的寝殿大门正缓缓地阖上最后一丝缝隙,而后消失不见,只剩下寂静的长廊。
“啊呀!又是这样走掉了。”一袭绯红的白藤圣子一手提着闪耀银光的引灯,一手拿着正在消散的木引走了过来。
空间神殿内部遍布空间转移之术,若无引路之物走在长廊上便等同踏上死路,引灯是寻常用具,而木引则是瞬移之用。
“看来对你花了很多心思。”白藤一如往常的缓慢悠扬调子似乎隐藏着某种情绪。
水华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没注意到吗?这样的装扮代表着什么?”撇去象征意义,神的衣裳密布着各种顶级法阵,那怕多数是放着当摆设但心意一定要足。面对只见过两次的灵,这样的举动足够显示那位神袛的重视,只是一方面武装到发丝,另一方面却随意将她扔在迷廊里,也不知是细心还是粗心。迷廊没有任何杀伤力,只会迷路到地老天荒,化作枯骨一具。
“心意还是自己领悟的比较好,趁着现在回到大殿吧。”白藤将木引递给她,“拦了他这么久,真抱歉呐,记住要保密!”
第8章 等候1
法阵传送完毕,眼前是足以眼花缭乱的拱门,优雅细致的雕花从墙根往上蔓延,光透过穹顶的宝石画给整个空间染上梦幻的色彩。
这是一座她熟悉的繁星纪末期繁复风格的教堂,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一座教堂都奢华、肆意,带着属于建造者的独特印记。比起肃穆的教堂,这更像是一个存心引诱神祇的暧昧笼子。
而现在,她在这里了。
牢笼的所有者就在她身后。
“你一直看着她,我很不高兴。”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声音磁性而低沉,语调中带着道不尽的阴翳。
他居然在吃醋!
碎垠微怔,心想,她确实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她本以为他不会在意,区区一个生灵而已。
他低声叹息,随即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语调轻快:“要吃糖吗?我亲手做的。”
看似有商量余地,实则不容抗拒,在光线昏暗的教堂里衬着有说不出的诡异。倘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估计该落荒而逃了。
“好。”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喜好。
说是亲手做,他当真是从处理原料开始制糖。
粗粗望去,这间宽敞的厨房堆满了食材,有部分是她没见过的,应该是这个纪元的新品种。再细看便会发现这里没有作为主食的小麦大米或者替代品,也没有肉类。这些种类丰富的蔬菜与水果有着一个相同的结构——含糖。
这更像一个微型的糖果工坊。
他动作利落,很快便榨完糖汁进入熬煮的部分。那是一个蓝色块根榨出的汁,在高温与时间法术的作用下很快变成晶莹的蓝色,有点像星空。
再之后是拉糖,他动作娴熟,很专注,光从他指尖流淌到那团任他揉捏的糖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某种高雅的艺术品。
此刻,他是温柔的,不,他一直是温柔的。
碎垠敏锐地察觉他在扮演什么,具体是什么,她看不出。
切好的糖装进木盒子里,递到她面前。
碎垠捻起一块糖刚放入唇间,就见他神色一变,慌乱地想夺走那颗糖,很可惜她先一步含进嘴里,成功守卫了自己的糖果。
“快吐出来!”他语气急切。
碎垠将糖压在舌下,“我知道,有毒。”
是沉眠的毒素,这一颗糖的分量足以让人昏睡数年。
白蓝半无奈半宠溺地看着她细细品尝。他研究过她的食谱,知道这对她无效,但反应过来那瞬间还是担心。
他知道他在失控,从将时间传送的法阵扭转为空间传送那刻起,他就在失控。制糖只是想平复心绪,却下意识地用了能够带来沉眠的原料。
他发疯地想她留在身边。
“很甜。”
控制着盖子从桌上浮起,飞过来,盖好,将糖盒放进随身空间里,做完这一切碎垠才看向他,直戳核心,“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个开端。
“嘘,我不想说这些。”他伸出食指贴上她的唇,然后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丝,“不要离开我,也不要使用法术。”
他轻声呢喃着,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好,我不问。”
她还能怎么办呢!揍他一顿吗?
“困吗?应该困了吧,折腾了大半天,现在是午睡时间了。”
答案是不困,除了集中度过失神时间,碎垠不需要睡眠。尤其是这次醒来,她觉得她可以清醒上千年。显然,为了能够更好地应对危机,她提前做了准备。
他好像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生灵,吃下了沉眠的糖果,困了,该睡了。
这个时候玩角色扮演?
他不对劲。
“嗯。”碎垠应了下来,她没有非要拒绝他的理由,不如顺着他,看他要做什么。
走在走廊里,他悄悄地使用了法术,然而挂在两侧的壁画出卖了他。他将通过这段路的时间无限延长,他们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出一副画的距离。
碎垠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跟着他走。最后,他停下脚步,解除了法术,真诚地对她说抱歉。
之后的路很顺遂,他将她送到卧室,绅士地就要离开,却抵着精致的雕花门把手问:“需要我陪你吗?”
碎垠平静地陈述:“你会难受的。”
白蓝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会难受的?那么他为什么不做些让自己愉悦的事?
品出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白蓝陡然狂喜,他不禁向前踏了一步,又在下一秒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