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是没有钱的，猎取的魔核回到城中就要按贵族的标准，即按蕴含的法力卖，可那明明还是晋级的必需品，获取难度也是直线上升，一级魔核一银币，五级魔核才收到十六银币。
一至四级的低阶魔核还好，贵族低价收了还低价卖，可五级往上就不卖了。
冒险者也不是傻子，五级的就私下里卖，于是价格飙升，大致是二十五金币上下。突破需要五枚魔核，加起来恰好是一个四级冒险者从踏进四级到要突破十多年间存下来的所有钱。
冒险小队才成立不到四年，因为带着两个拖后腿的，狩猎的基本是三四级的魔兽，后来有高手加入，白蓝也到四级了，才深入到四级和五级交界的地带狩猎，不过一个月里遇见五级的也屈指可数。
厨子算过，白羽一个月大概能存三十五金币，这一千金币几乎是他全部积蓄了。
“呜，我的美人，我的钱……”他边干嚎边抬头看了一眼蒲珥，金色的碎发随着委屈地一翘一翘。他正低头继续哭他不复回来的金币，眼神却扫过白蓝身边……
“美人！”金发青年欢呼，跳起站直，抹了两把脸上根本看不见的眼泪，雀跃着向碎垠行了个颇为繁琐的礼。
一个毛躁的人族青年，以及一个赞叹美丽的见面礼。
那好像是某任空间祭司折腾出来的花哨礼仪。
他一把将白蓝揽到一边，与白蓝同色系的眼睛闪着亮光，小声问：“这美人是女的吧，都穿着裙子，这肯定是女的吧。”
金发青年的小声是整个小角落都能听清的音量。
白蓝半尴尬地点头。
“好样的！没白教你！”金发青年在白蓝肩膀上大力一拍，无视白蓝更加凝固的表情，一步向前冲碎垠露出大大的笑脸，“我叫白羽，是酱油冒险队的队长，美女怎么称呼啊？”
活像只摇晃蓬松尾巴的金毛犬。
金毛犬才摇了两下尾巴就觉得浑身汗毛耸立，表情不变，眼底却瞬间警惕起来。
美色误我，白羽暗叹。
即使那危机感只存在了一瞬间，但他不会傻傻地认为那是错觉，相反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升不起来的战栗才是最让人背脊发凉之处。
这是一个下马威，因为他刚才轻佻的态度。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欣赏美色，但美人恼怒也是相当合理的。
白羽一身正气，阳光温暖，像个小太阳，碎垠自然能看出他没什么肮脏想法。
她的相貌经过掩饰，这些生灵就只能看清长相，得到一个漂亮的概念，阻隔一切因此产生的情绪与推理，强制止步于单纯欣赏。白蓝的相貌也有相同的掩饰。
这种掩饰算是对此间生灵的保护，毕竟不长眼的总比长眼的多。
当然，最简单其实是直接变换一个平凡的脸，可为什么要因此委屈自己呢？保护归保护，神祇也有自己的傲气。
白羽打量碎垠。
这不应当！太可疑了！
她穿着简洁的中袖长裙，露出光洁的手臂，没有任何首饰，也没有携带武器。
没有人会在森林里露出大片皮肤，那是虫子的盛宴，若是不怕虫子，行走过程也不免刮蹭。
她的靴子也是不耐脏的洁白，却纤尘不染，看鞋型也不是耐走的。她应该在一粒灰尘都没有的干净场所，例如宏大的宫殿，或者贵族精致的笼子，不是这充满血与土的森林。
“碎垠，是……他的同族。”
碎垠还是不适应他这陌生的名字，也不适应向低微的人族报上真名。
“噢……同族？”白羽看向白蓝，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太难得了，欢迎欢迎。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一问三不知的……咳，能找到同族真是太好了。”
话尾转得实在是艰难，白羽知道白蓝向来沉稳，也倾向于相信白蓝的判断，但源于某种小动物般的直觉，话语出口却有几分质疑的味道。
他觉得他好像要失去他一手养大的小崽子了。
为了避免再说出什么语气奇怪的话，白羽决定住口，恰在此时，那胖厨子凑过来打圆场，“你们这是什么族啊？看这长相，都这么漂亮的吗？”
说着，他对碎垠露出个讨喜的笑，自我介绍道：“我叫目贞，是个厨子，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啊！”
碎垠看向他，这是一个人族与魔族的混血，高挺的大鼻子，棕色的短发，漆黑的眼珠子里带着魔族没有的温驯。
食物的香气忽然浓郁，蒸汽带着肉香弥漫。
顺着蒸汽看去，那是一个少女，微棕色的皮肤，虽然扎着两个朴素的大辫子，透露出异于人族的风情。
有点像海族，碎垠心想。
又有点冥族的气息。
少女拎着锅盖，叫道：“肉熟了，可以吃了！”
这锅盖掀得有些突兀了。
目贞吸了吸鼻子，不必转头便判断出食材的状态，满脸愉悦道：“开吃开吃，我今天买到了绵草，肉绝对炖得香软。阿维快收起你的毒液，今天人多，再慢吞吞地就没你份啦！”
灶台的对角方向，坐着一个四十出头却近乎油尽灯枯的男人，当然这是在碎垠的眼里。
从外表看，那男人很普通。
闻言，男人没有回话，头也没抬，手上却慢吞吞地将绿油油的长针收好，身前的瓶子也盖紧放好。瓶子挪开的地方有这浅浅凹痕，是腐蚀。
“小银也尝一下我的手艺！”目贞向她招呼一句就自个忙去了。
“队长他们人都很好的。”白蓝端了一碗肉羹过来递给碎垠。
碗里的是狼肉，还是没有变异多的狼的肉，本来狼肉就很韧，没有变异的狼要靠着远超同类的体能生存，肉质更是坚硬，即使添加了能软化的药草也要炖很久。碗里的肉块切得恰到好处，香料也放得刚刚好。
“还不错吧。”
“嗯。”
碎垠点头，有些意外。冒险者很少这么讲究的，哪怕是驻扎在营地里也是选择时间短的烤肉，或者干脆嚼干粮。
讲究的她也见过，贵族子弟出来历练，带着保镖与仆人，浩浩荡荡，那人数抵得上个中型冒险团。
既讲究又穷酸的，极罕见。
碎垠小口吃着肉羹，同时一心二用开始了解情况。
在路上，她已经向白蓝问过如今的年份，风历954年，距离她记忆的断点还是太远了。
九百多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她相信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你在看什么？”白蓝问，他刚刚感觉到一股精神力从碎垠身上发出，笼罩了整个冒险者营地，与他感应查看时间线有些类似。
几个呼吸之后，她将精神力收回，说出结论：“这里没有光明神殿的人。”
她似乎肯定得太早了。
“光明神殿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白蓝脱口而出。
碎垠问：“那该如何治疗？”
第31章 青涩3
“用草药敷，事先准备的药贴和药剂，贵族们还准备治愈药剂，据说只一小口重伤也能痊愈。”白蓝一样一样数着，“光明神殿的治疗神官价格昂贵，且惜命得很，从不出神殿。”
冒险者有七层以上的收入都贡献给了光明神殿，食指大小的一管低级治疗药剂就要三十银币，跟抢钱似的。
在碎垠的印象中，治疗神官可不是只会治疗，那是光明神殿的信仰收割机，仁慈坚定温暖，跋山涉水活跃在每个可能有伤口的地方，甚至连西陆黑暗神殿的地盘也有他们的踪迹。想到这里，碎垠脑里不由浮现九渊满脸厌烦的样子。
又难打又恶心，跟那家伙一个样，这是黑暗神九渊的评价。神明自然不会和凡人为难，哪怕是对面的信徒，他说的是他的信徒们对付治疗神官的体验。
治疗神官或许武力值不高，但高超的治疗神术让自己置身不败之地，绝对不是白蓝所说的足不出户的胆小鬼。
但听他的语气，现在的治疗神官就是那副样子。
“这里靠南，翠森南端在圣蔷薇帝国境内，圣蔷薇帝国的三皇子伊奥尼亚的领地就在翠森边缘，他和光明神殿不对付，手下的蔷薇军团又威名赫赫，这里可能被纳入他的势力范围，光明神殿的人不会来这边。”白蓝继续补充道。
“大家都过来，围一圈坐着。”白羽高声呼唤，他身前是烤着肉的篝火，旁边还放着生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