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一轻,是碎垠坐起来了。白蓝这才意识到她原本是躺在他的臂弯里,顿时面上薄红,见她坐好慌忙收回手。
他以为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毛躁的少年,毕竟时间太长了,变化也太多了,但在她面前,他又见到了当初的自己。
“时间只有一个。”碎垠肯定道,“即使时间点不同,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忘弦也不是一开始就叫忘弦的,在此之前,是漫长的不需要名字的或者以属性相称的岁月。未来的自己可以说由过去无数的自己组成,但反过来却不可以说过去的自己是未来的自己。
白蓝纠结几瞬,无奈地肯定:“这样理解也没错。”
罢了,就这样吧,他不敢再冒险了。况且是他先伪装的忘弦,这叫自食其果吗?
凡是都有第一次,这只是第一次见到来自别的时间点的他,习惯接受便好,曾经她也想象过类似的状况,只是所有的想象中她都没料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没有这样慌乱。
说起来,她之前以为他的身上的幻化之术改变的是容貌,其实伪装的只有瞳色。他的神魂几近完整,眼瞳的颜色变深了。
碎垠开启下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做?”
这跳跃有点大,问得还有点没头没脑,几瞬之后白蓝才反应过来,她接的是他之前说的蝴蝶,问他该怎么破局。
这倒是有点奇怪,遇到事情的循序一般是先问清起因经过,这样在听到具体措施时心中也会有数。不过她跳过了这一步也好,要真描述才难办,毕竟有关时间与因果,说多错多,最好不说。
但这第二步也很难表述,白蓝清楚地知道她将会做什么,可是他一件也不能说,因为那是他的过去。她未来的行动会影响他的过去,而他的过去又决定着他的现在。
有些东西,能不首尾相接就尽量避免。
“我想你应该推测出什么了?”
“因果断裂。”
那场时间穿梭她获得的最有价值的信息其实是白藤一开始暗示的——他在过去见到了未来的她。
排除在正常时间流向里相遇的可能,是因为白蓝无法接近那个时间的她,证明她的状态特殊,不可随意干扰。
她在镇压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那些空间裂缝能成为佐证。
这是在用一个微小的因果断裂,暗示她更大的因果断裂。
“那么,你心里该有答案了。”他眸中带着肯定,让她继续往下说。
碎垠道:“穿梭时间。”
凡事涉及到时间的都牵连到因果,改变他人的时间难,改变自己的时间风险更大,稍微出点纰漏未来便随之改变,甚至改变的本身还能不能发生也会变成个未知数,自相矛盾地纠成死结。
一旦出现悖论,时间为了继续延伸下去便会重置,重新发展,而被抛弃的时间无依无靠瞬间瓦解,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既然是茧,那么出问题的时间点从久远之前开始,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出问题,显然置身其中是无知无觉的,那么能感觉到的时候必然是毁灭来临!
毁灭是很短暂的,有谁将时间延长了。
数万年来,变化最大的是乐域,最先毁灭的也是乐域。所以她选择的镇压地点是乐域中枢的世界之柱,那里的元素循环属于乐域之外,力量不受限制,源源不断,又靠近乐域,是最佳的地点。
在依凭之前,这两成也是一起在下面镇压的。
如果全力方能止住崩溃的态势,那么现在就该倒数了。
第21章 渴望2
“还有多久?”
“一年。”
碎垠点头不语,似乎问完了所有问题。
倒是白蓝不问自答:“我们过完春祭再走,去一个……确认时机的地方。”
“嗯。”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碎垠一点都不担心,镇压这个处于崩溃边缘的世界由空间神负责,那么寻找解决办法就是别的神祇的任务,既然她出来了,证明办法也找到了。
“这个互换?”刚刚世界法则过来了,互换身份的小把戏自然破漏。
“抱歉,擅自动用了你的身份。”白蓝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得很诚恳。
碎垠摇头,“解除了,没关系吗?”
她知道他是为了解决危机,只是她实在想不到这能起什么关键作用,他要欺骗谁?
“不碍事,已经达成目的了。”
至于达成什么目的,他似乎没有说的打算。
“这个躯壳还是再适应一段时间吧。”
这是指不要随便使用法力与精神力。
碎垠了然,同时对即将到来的出行有大致概念,他们也许会使用生灵的出行方式,徒步或者乘坐马车。
春祭,迎接春天的祭典。举行的地点居然是神殿前,从意义上是没什么问题,但别忘了那其实是垠湖边上,浮月之乡的高危场所。
站得最里面的是白藤,距垠湖大约五步远,木椤在他旁边分发着白布条。大家都带着面具穿着华服,碎垠和白蓝混在众灵间,排着队从木椤手里接过布条时都没被认出来。
碎垠不解,周围的灵都是将这白布条绑在额头上或者头发上,难道传承了万年,春祭变成要哭着举行的?但按照她前段时间的感受来看,这应该是大家都期待的欢乐的祭典,实际情况却是这副哭丧的样子。
真是出乎意料。
“是交换。”白蓝解释。
嗯?
“这个要从空间封锁说起,你知道的,月之森外围是一圈空间裂缝带。”
碎垠点头。
呈上来的资料有记载,裂缝带是这万年内逐渐形成的,最初只是几道稀疏的裂缝,后来越来越密,断绝了浮月之乡与外界的交流,根据裂缝最初出现的位置推测,这片空间裂缝带厚度至少有数千米。
碎垠还知道裂缝带形成的原因,守护月之森的力量与守护月之森之外的力量不对等,力量的差距撕裂了相接的空间。
“它隔绝的不仅是空间,还有各种资源,整个月之森就像一座孤岛,维持着万年前的法则自成循环,独立于乐域存在。”
“这个交换就与隔绝有关。月之森内的物质是有限的,这边占得多了,那边便少。”白蓝往东边望去,“有一棵树,它越长越大,囤积了森林里大部分的木元素,周边的树木也因为它吸引过来的浓郁的木元素而超越的自身的局限,于是更多的木元素往那边聚集。渐渐地森林里其他树木得不到充足的木元素,后来连种子都不再发芽。于是那棵树做了个关键的决定,释放木元素,让整座森林能正常生长代谢。”
很温柔,碎垠心里评价。
木元素之于草木,就是生命之源,放弃木元素就相当于直接减少生命。
“它停止了吸收木元素,并控制着因他而超越极限的树木年复一年地在固定的时间释放木元素,之后整座森林就会从冬季里醒来,焕发生机。”
是个伟大又悲伤的故事。
碎垠正想着,眼前忽地出现一支花,带着细微的香甜,她本能地张口一咬。
甜的,是糖。
碎垠顿时将心里那点未成形的小感慨抛去,从白蓝手里接过那支花,长长的枝条盛开的粉红樱花,稍远些那股香甜就隐没在花香中。
正研究着,就见白蓝凑过来,居然在花枝上咬了一口。
花枝也可以吃?
碎垠将信将疑地跟着咬了下去,甜甜的,居然是也糖!
“糖果屋的新品,整枝都是可以吃的。”
碎垠摸了摸,完全是正常枝条的触感,甚至掐出的痕迹都跟真的一样。这样的制糖技术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白蓝凑过来想要再咬一口,结果扑了个空,无辜地看着她。
“这个,我给你的。”
碎垠终于开口,回得理直气壮:“之前都不跟我抢的!”
闻言,白蓝只是笑笑,注视着她小口小口咬花枝。她与软萌可爱完全不搭边,不知为何吃糖的动作却例外,甚至可以联想到小松鼠。
咚!
咚、咚!
碎垠循声望去,是白藤在击鼓。原本喧闹的众灵瞬间安静下来,自觉地分两边站好,中间空出一条大道。
这是要正式开始了!
规律空灵的铃音传来,披麻戴孝的巡林者从大道的另一端走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巨大的树木。从木元素的浓郁程度看,这些树木至少有上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