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寰知道她酒量不行,不过今天毕竟是过年,他也没阻止。
看着虞嫣将玻璃杯倒到一半,萧寰将她止住。
“够了。”他说,“你不能多喝。”
虞嫣有些无语。
萧寰也不知道是对她喝酒有什么偏见,每次看到都要管一管。
“在自己家里,偶尔喝多点又没什么。”虞嫣道,“你放心,这次肯定不会让你扶。”说着,她将酒瓶又往杯子里多倒一点,到了七八分满才停住。
萧寰的伤还没有好,自然不能喝。
虞嫣给他倒了一杯果汁,兴致勃勃地举杯道:“我们来碰杯吧,互相说一句祝福语。”
萧寰知道她遇到一些特别的日子就喜欢碰杯,就像上次在那个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一样。
他入乡随俗,把杯子拿起来。
“说什么?”他问。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虞嫣想了想,看着他,“我祝你回去之后长命百岁,不会再被追杀。”
这听上去仍然是在拿他当废物。
萧寰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道:“我祝你将来过得不会像你叔父说的那般可怜。”
这话既不动人也不高瞻远瞩,不过颇是实在。
这人倒是懂些黑幽默。
虞嫣笑了笑,将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第91章 风筝(上)
虽然那杯酒并不满,但虞嫣喝下肚,还是有了些醉意。
吃过饭之后,萧寰见她的眼神迷瞪起来,有些无奈,让她到沙发上去,自己动手收拾餐具。
虞嫣到了不需要她劳动的时候总是格外听话,歪歪靠在抱枕上,看着萧寰忙里忙外。
他的身形高大,脊背优雅而宽阔,看他做事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萧寰,”虞嫣忽然道,“你是个好人。”
萧寰蓦地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回头看她。
只见她盯着自己,大概是因为酒气上头的关系,目光格外明亮。
心头仿佛被什么触了一下。
“为何这么说。”萧寰继续收拾着盘子,面色平静。
“想到就说了。”虞嫣道,“你如果没有生在帝王家就好了。”
“哦?”萧寰的声音仍然平静,“我该生在什么地方?这边么?”
“也不是。”虞嫣道,“你要是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没有仆人伺候,这样,你身边的人就能像我一样看到你做家务了。”
萧寰:“……”
“你这是夸我?”他问。
“当然是夸你。”虞嫣道,“不是说做家务的男人最帅么,所以你肯定最帅了。”
她一向这样,在需要别人给她干活的时候,总是会不遗余力地夸奖。
虽然这话在萧寰看来毫无诚意,只让人想翻白眼。
“你别以为我胡说,”虞嫣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在沙发上懒懒地换个姿势,继续趴着,“你以后要是喜欢上什么人,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就帮她做家务,一定能很快拉高好感度。”
若是放在从前,萧寰会觉得这话本身就离谱。他喜欢什么人,还需要这般讨好么?没有仆婢可使唤的人才会觉得这么想。
但现在,他听着,心中像被蚂蚁爬过。
“那你呢?”他用水冲洗着盘子里的残渣,状似不经意地问,“这边有人给你做饭,你也会喜欢他么?”
这话问出来,却没有人回答。
萧寰转头看去,发现虞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萧寰:“……”
他估计得不错,她那点酒量,最多只能喝半杯。
非要装什么海量。
萧寰腹诽着,觉得自己也可笑。
你究竟在期望什么?他心想,确定她对你的心意,看看她是不是对你有心么?
就算对你有心,然后呢?
——“……我们不想她的生活遭遇任何影响和破坏。”
虞甯虽然不清楚萧寰的底细,但这话说得没有错。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虞嫣,定然都会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而他或者虞嫣,真的愿意这样么?
萧寰盘子放到洗碗机里,按下开关,目光深邃。
虞嫣说到做到。
萧寰取来毯子给她盖上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然后,颇有骨气地自己上了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依旧生龙活虎。
春节里,虞嫣和萧寰都无所事事,除了看电视和找成聪打游戏,只能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于是过了三天想睡就睡的日子之后,就算萧寰不说,虞嫣也觉得该出门走走了。
萧寰没有身份证,一些需要身份核验的场所不能去;虞嫣怕被人认出来,也总避免去太热闹的地方。
幸好这城市里有好些人不多,但风景还不错的地方。
虞嫣于是每天把车开到一个地方停住,然后和萧寰一起散步。有时,他们会去一些偏僻且不需要出示身份的公园,有时,则到一些游人稀少但风景不错的街道去。
不过出于对萧寰身体的考虑,虞嫣最多让他走小半天,然后回家。
有时,他们也会到更远的地方去。
虞嫣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开着车走上高速,走得尽可能远,早出晚归。
说实话,虞嫣也从来没有像这样逛过。
以前,她开车出来散心,顶多在市内或者周边转一转,而非像现在这样,对于要去哪里,两人也没什么计划,于是仍旧带着吃的喝的,像流浪一样到处游荡,见到不错的地方就停下来看看到底有些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到了萧寰准备回去的时候。
正月初十,虞嫣带萧寰到医院复查。
结果很好,他的伤口已经愈合,表面上看,就是一道红痕,里面也没有出血。
“好好再休养一段时间,半年内就不要再去做武打演员了。”医生道,“避免剧烈运动。”
半年……虞嫣听了,心中苦笑。
一想到萧寰那边的事,她心里就觉得没底。自从萧寰受伤,他那什么广陵王什么大将军的光环,如今在虞嫣眼里统统成了flag。
命能不能保住还难说,遑论什么剧烈运动……
再看向萧寰,却见他神色如常地答应下来,仿佛万事大吉。
虞嫣随即以萧寰要到很偏僻的地方去为借口,请医生把恢复期的药开足。
“再开些抗生素吧,”虞嫣看着医生操作电脑,补充道,“要是不小心感染了,能补救一下。”
医生奇怪地看她:“感染了就要去医院,干嘛要自己吃药?”
虞嫣认真道:“他要去国外的一个难民营做志愿者,那地方真连医院都没有。”
医生愕然,看向萧寰。
萧寰:“……”
他知道什么是难民营。
她居然管他那边叫难民营……
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面对医生询问的目光,萧寰还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勉为其难地配合着点了点头。
医生的神色随即变得佩服。
“小伙子有志气挺好,就是身体还是第一,不能逞强。”他说。
虞嫣由此发散思维,又得寸进尺地跟医生讨论起在那种地方有可能会得什么疾病。
最后,萧寰被安排了注射天花疫苗,还领了口服的霍乱疫苗。加上其他各种各样名目的药品,虞嫣从取药处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好几个大塑料袋。
“可惜你时间不够了,”她有些遗憾,“不然还应该给你打一打伤寒和狂犬之类的。”
幸好是这样。萧寰心想。
那天花疫苗的针口还疼着,他想起刚才医生推举的一连串疫苗名字就觉得犯怵。
但虞嫣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
她又带着萧寰,在医院里从头到脚做了一次体检。
萧寰住院的时候,体会过医院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机器和看诊方式,有些抗拒。
“不是看看伤口便好了么?”他不满道,“医生刚才说我恢复得很好,便无事了。”
虞嫣道:“恢复得再好那也只是伤口,你身体的其他地方怎么样谁知道?”
“我当然知道。”萧寰道,“我身上其余地方并无不适。”
“你说了不算。那些机器能看到你五脏六腑里面是什么样子,你能么?”虞嫣理直气壮,“检查之后,你才能知道自己身体各个地方有什么隐患,以后要注意什么。你那边又没有这些机器,就要趁现在把能做的都做了。”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萧寰推到检查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