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蕙不以为然:“你没听说过有个东西叫技术入股么?这生意,成不成的关键不在原本做得谁大谁小,而在于货源。公子莫忘了,进货可是由我来做,尤其这边,别人可替代不得。”
王熙嗤之以鼻:“不就是那小商品市场,我后日便去。”
“王公子还是醒醒为好。”滕蕙不冷不热道,“你将来可随时亲自过来进货么?你去一趟,就算带个百十斤的货物回去,又有什么用。论长久在这边进货,我比公子更方便,否则今夜公子也不会又提起这合作之事。”
说罢,她眨眨眼:“你若是十分不愿意,那也无妨,我们可以走着瞧。你进十斤,我进一百斤,到时候京城到处是假宝石,连带真宝石的市场也崩了,索性你我一起不做生意一起完蛋。”
王熙终于无言以对。
“我名下产业虽多,却一向秉承信义为本。”他冷冷道,“可从不曾做过制假售假,扰乱行情之事。”
滕蕙翻个白眼。
这话说得,仿佛刚才拿手机搜假宝石价钱的是她一样。
不过她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面跟他空费口舌,只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其实也不曾打这个主意,那些假宝石拿回去,也不过权当盘缠,应付应付那些敲诈勒索的匪兵和奸商罢了。”
王熙听到奸商二字,也翻个白眼。
“如此说来,这生意做之事,又不成了。”他说。
“那是大可不必。”滕蕙道,“既然你我都是奉公守法尽仁尽德之人,这假宝石,不若就放一边去,这边又好又真的东西,可比那些假宝石多得多了。”
王熙看着她,目光一闪。
*
皇帝的复查结果不错。
安装的支架工作良好,身体的各项数值也比先前正常了许多。
不过医生仍然十分严肃地叮嘱皇帝,这病只能对症治疗,目前只能算暂时控制住,但风险仍然恒高,所以平时务必注意。
“注意事项,我之前都已经交代了。”汤医生道,“您上次跟我说要回山里去修行,我其实还是不建议这样。您最好继续在这边住下来,以后如果遇到不舒服,可以立即到医院来就诊,以免贻误时机。”
皇帝淡淡一笑,不多言语,只微微颔首:“多谢医生。”
回去的事,一切都已然安排得井井有条。
隔日,滕蕙带着王熙上了出租车,往他日思夜想的小商品市场而去。
这个地方,正是上次滕蕙和虞嫣来过的。
正值年后,这里已经恢复了热闹,滕蕙穿行在商铺之间,熟门熟路。
由于上次庙会上闹出来的乱子,滕蕙这次更谨慎了,墨镜口罩帽子都戴的严严实实。
王熙也被她装扮了一番,戴上一副黑框眼镜。王熙出门之前,看着镜子里的人,觉得萧寰这破了洞的裤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但走到服装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滕蕙的打扮不过是普普通通罢了,没有人会将他们多看一眼。
前天晚上,二人都发挥了急事急办的精神,在唇枪舌剑之中将合作的条款敲定下来,当即写成契书,按上指印。
而今日,二人到这市场里来,只看货不进货。等做好计划之后,再由滕蕙出手,把货物带回去。
王熙跟着滕蕙在各个区转着,看着各种新奇的物什,只觉心潮澎湃。
他甚至还像在那边京城里一般,看到了许多高鼻深目的番邦之人,游走于各处商铺之间,查看货品,讨价还价。不一样的是,他那边的番人只喜欢丝绸、茶、陶瓷之类的中土物产,用香料宝石和金银器来换。而这边的番人爱好则多多了,什么地方都能见到他们。
由于过那边去的途径特殊,两人不能捎带大件的物什,仍然只能把目光放在各种小巧的东西上面。
滕蕙觉得打火机皮筋这些东西不错,特别是那些可爱的小首饰,她每次看到,目光总是流连不已。
王熙看了看,露出鄙夷之色。
“这些物什,方才路边小贩也在卖。你我做的可是京中的大生意,莫非要沦为与小贩一路?”王熙道,“且这等物什就算再精巧也卖不得什么高价,还须量大才能挣钱,你就算拉上一车回去也不够。”
第301章 心动(上)
滕蕙也明白王熙这话是实情,惋惜道:“我不过觉得小物件而言,女子用物乃是最多,往此处打算最是便捷。”
王熙道:“自是如此,不过你想得太过广泛。世间女子多了去了,便如珠宝一般,你须得想清楚手中的货要卖给谁。”
滕蕙一怔,想了想:“如珠宝一般……能买得起珠宝的,都是殷实之家。”
王熙颔首:“我等从这边进货,每次货量都必然不多,越是少,便越是要卖得出价钱才是。这边的货物在那边独一无二,卖出一本万利当是不难。”
滕蕙看着他:“你的意思……”
王熙笑了笑:“这天底下哪些人最有钱,我们便去做他们的生意。”
当日,王熙和滕蕙逛到小商品城的商户打烊,仍意犹未尽。
虽然二人只走了不到一半,但除了服装鞋帽,跟女性用品有关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王熙对其中的电器店很是喜欢,每次走进去,都对各种东西爱不释手,还当即买了一只无人机。幸好滕蕙提醒他胡乱花钱会把本钱耗光,以致于将来真要进货的时候不够钱、
在这等威胁之下,王熙终于收了手。
离开小商品市场之后,两人手里都提着袋子,走到一处僻静些的街道里,滕蕙终于得以喘口气,拉下口罩,喝手里的奶茶。
“我从不曾想过,我有朝一日竟会担忧钱不够。”王熙一手拎着刚买的货样,一手拿着一支冰淇淋吃着,神色感慨,“我父亲若看到我有这么一日,也不知要怎么幸灾乐祸。”
滕蕙喝着奶茶,不紧不慢道:“这本钱的事,你也须得掂量清楚。那边钱财换成金银拿过来,要换成钱可是麻烦得很,故而想要把那边的钱回笼到这边,须得花些心思。”
“这有甚须得花心思。”王熙不以为然,“那日拍照之时,那什么公司和安姐都对我甚是满意,日后我再过来,继续为安姐做这活计挣钱便是。”
那神色颇是得意,滕蕙觉得他就像伎馆里新出的花魁,为了自己头一回卖身得了重赏而沾沾自喜。
她不由问出了长久以来疑惑的问题:“你一个堂堂长乐侯府公子,外祖母还是大长公主,富贵早已是享用不尽,每日与同好养鹰逗犬寻欢作乐不好么?为何还这般醉心从商?”
“那等事有甚乐子可言。”王熙舔一口冰淇淋,道,“我从小到大,什么乐子不曾见过,再新鲜多玩几次也就淡了,无趣得很。”
“经商便有趣?”
“自是有趣,”王熙道,“这商人的圈子虽利字当头,鱼龙混杂,却比贵胄们实诚多了。与他们打交道,坏了事也不过损失些钱财,不会丢了性命。”
滕蕙听着,不由啼笑皆非。再想想她父亲滕坤的命运,觉得倒是有道理得很。
“只为了这个?”她瞥着王熙。
“自是还有别的。”王熙道,“我虽然不必经商也有富贵日子可过,但那些钱财可不是我的。我当年不愿读书之时,我父亲便在我面前抛下了话,说什么长乐侯府中不养无能之辈,日后我一应衣食支出,都要我用俸禄支付。我一怒之下,便问我外祖母要了些钱财,自己出来经商找钱。”
说罢,他颇有些扬眉吐气之色:“我那时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拿不到朝廷俸禄,我也不须得别人出一个钱来养我。我不仅不必别人养,还要过得风风光光,让别人提到我兄长也不能忘了提我。”
滕蕙心中哂然。
现在王熙在京城之中确实有了这个待遇,任何人但凡提到长乐侯王隆,除了提到萧寰,还会提到他的两个儿子。所不同的是,提道王奕的时候,大家都会称赞年轻有为;而提到王熙,众人虽然也会说他本事大,却总是一副谈论失足青年的遗憾之色。
“那现在呢?”滕蕙道,“你父亲可觉得你有出息了?”
想到王隆,王熙撇了撇嘴角,道:“说他做甚,怎不说你?”
“我?”滕蕙道,“我有什么可说的。”
“你虽自幼关在那老宅中装神弄鬼,但照你父亲脾性,定然也不曾亏待你。”王熙道,“你比那些大家闺秀过得还封闭,怎会冒出经商的心思?莫不是真的怕子昭日后会对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