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悬云台上的光景,众人都看得真切,这虞女史是得了皇帝的赐席,坐在广陵王身旁。谁都知道,这虞女史已然是得了皇帝的承认,将来很可能真的会成为广陵王妃。故而就算她没有提到皇帝,闺秀们也无人敢在她面前蛮横。
一时间,无人出声,闺秀们面面相觑,气氛凝滞。
黄氏闺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色勉强地保持着矜持,语气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倨傲:“女史言重了,我等一介女子,自不敢对广陵王不敬,更不敢妄测圣意。”
“是么。”虞嫣道,“既如此,诸位女君也该知晓,赵女君与广陵王婚事无干。”
黄氏闺秀瞥一眼赵茹,道:“自是如此。”
“可方才诸位对赵女君说了些许轻薄之言,若是传出去,不但有损赵女君清誉,只怕对诸位的贤名也有所不利。”虞嫣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诸位不若就在赵女君面前赔个不是,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众闺秀看着虞嫣,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赵茹的神色更是惊诧得无以复加。
却见闺秀们个个看着赵茹,神色阴晴不定,少顷,纷纷向赵茹行礼,道了歉。
虽然好些人的模样看着不情愿且别扭,但赵茹听得她们亲口说出那些话来,仍觉得心情畅快。
再瞥向虞嫣,只见她气定神闲,仿佛一切理所当然。赵茹心中忽而有些五味杂陈。
这些人显然对道歉很是不习惯,虞嫣看着她们一个个别扭的样子,再看看赵茹,仍然觉得有意思。
先前,在她看来,赵茹和这些闺秀是一类人,出身高贵,本钱充足,对萧寰虎视眈眈,对自己这个来路不明横刀夺爱的狐狸精充满怨念。
但现在看来,这些人也并非铁板一块。比如赵茹,虞嫣觉得她有沁阳大长公主疼爱,算得上无忧无虑的金枝玉叶,但原来还会有人欺负到她的头上。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看着闺秀们离去的背影,赵茹忽而对虞嫣道:“你不该得罪她们。”
虞嫣回头看她,道:“得罪了又如何?”
“京城的高门贵眷,数她们最有势力。你让她们拂了面子,她们不会待你客气。”
虞嫣不以为然:“只是不客气而已么?”
“日后你便会知晓。京城贵妇们无不以高门贵眷为马首,就算你当了广陵王妃,她们也多的是办法让你难堪。”
“就因为这个,你刚才对她们忍气吞声,任由欺负?”虞嫣道。
赵茹的神色僵了僵。
她没答话,少顷,道:“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罢,赵茹向虞嫣行一礼,也不多言,径自往宫外而去。
虞嫣不以为忤,仍然回味着刚才的情形,过了一会,正要往另一边走开,才转身,突然看到一个人站在一块假山石边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是王熙。
虞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看到他,不由吃一惊。
“阿茹的话不无道理,女史最好听上一听。”他走过来,不紧不慢道。
他这么说,可见刚才的事都已经被他看在了眼里。
虞嫣没有回答,道:“王公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知妾一声。”
“告知了你,还如何看戏。”王熙唇边带着淡笑,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我与女史不一样,这等事,作壁上观最为明智。”
虞嫣看着他,道:“赵女君是王公子的表妹,王公子难道见她被人欺负也只想作壁上观?”
“自然不会,不过女君不是出手了?”王熙道。
虞嫣无语。
王熙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道:“听说女史先前与外祖母争执了一场?”
虞嫣看了看他:“王公子去见了沁阳大长公主?”
“不曾。”王熙道,“我今日来迟了,到园中之时,午宴已经散去。不过我想知道的事,从来不必亲口去问。”
说罢,他看着虞嫣,饶有兴味。
“有一事,我一直想问女史。”
“什么事?”
“你究竟从何而来?”
虞嫣愣了愣。
她看着王熙,心中有些狐疑,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妾的来历,王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她说,“何出此言。”
“不过觉得好奇罢了。”王熙道,“女史前番与我商议这些用物之时,我便觉得女史颇为特立独行。如今女史又是冲撞大长公主,又是端起架子教训高门闺秀,后果如何,似乎全然无所顾忌,无所考量。女史莫不是觉得,这京城中无人敢对子昭不利,故而这般张扬?”
虞嫣笑了笑。
她虽然并不是真的无所顾忌,但王熙说的也有些道理。反正她只要回到自己那边,这些人就会像不存在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萧寰,她还能做得更张扬一些。
“王公子觉得,妾做得不妥么?”虞嫣也饶有兴味,道,“妾一向以为,对就是对的,不对就是不对,大长公主对此似乎也并无异议。”
“女史以为我外祖母不曾在圣上面前违逆圣意,便是无异议了么?”王熙道,“我外祖母但凡退让,必不是一无所图。”
虞嫣愣住。
“那照公子看来,大长公主图的是什么?”她问。
“自是子昭娶你的好处。”王熙看着她,道,“子昭一直想远离京中的纷争,而圣上和我外祖母总想将他留下,苦于无所倚恃。如今,这倚恃他们已经找到了。”
虞嫣明白过来。
“公子是说,那倚恃就是我?”她有些啼笑皆非,“他们想利用我,让子昭听话?”
“谈不上利用。”王熙道,“不过各有所图罢了。只要你二人仍在这京城之中,便在皇家的掌心之中。圣上今日可为女史赐席,来日也可将赏赐收回。无论他做什么,女史和子昭都须得受着,跪拜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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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酒意(上)
虞嫣听着,一时没有说话。
王熙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但认真说话的时候,倒是直接。
“如果公子说的是皇位的事,子昭已经有了安排,且与圣上谈妥了。”虞嫣道,“圣上不曾反对我们的婚事,也没有提过公子这样的要求。就算有人想利用我来要挟他,我也不会容许。”
王熙微微抬眉,似乎觉得她这话着实好笑。
“有时我觉得,子昭自从回京之后就变得天真单纯了。”他有些感慨之色,“从前他不太为将来打算,因为将来不可预测。如今他却有了许多打算,想来想去,大约是女史之故。”
说着,王熙瞥着虞嫣:“女史敢不敢与在下打一个赌?”
“什么赌?”
“从今日起,圣上不会让女史离开京畿一步。”
虞嫣看着他,有些啼笑皆非。
“好啊。”虞嫣大方地说,“我们补充一下,赌无论圣上做什么,都没法那我当人质,怎么样?”
王熙似乎没想到虞嫣居然还能放出这么大的口气,不由有些讶色。
“女史若赌输了怎么办?”他问。
“公子说怎么办?”
“女史今日到园中所穿戴的这些衣裳首饰都有纸稿,若女史输了,这些全归在下。”王熙道,“不过几张纸罢了,想来女史不会推拒。”
“哦?”虞嫣道,“公子要这些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王熙道,“就是觉得好看,在下想收藏收藏。”
虞嫣看着他,淡淡一笑。
“未必吧。”她说,“据妾所知,王公子名下的产业有成衣和首饰。今日这宫宴之后,妾这身穿戴定然会被许多人谈论,说不定还会在京城中引人模仿,公子这是打算先下手为强,捞上一笔。”
王熙愣了愣,没有否认。
“女史不愿意?。”他说。
人天生爱美,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潮流,虞嫣过去的世界如此,现在也一样。
碧鸢说过,在这边,京城永远走在时髦之巅,而京城的时尚,则由宫中和贵人们还引领。所以每每贵人们喜欢什么新东西,没多久,就会传播开去,受人追捧。
虞嫣想,萧寰对王熙的评价没有错,的确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
“公子是殿下的表弟,能帮公子是好事,我怎么会不愿意?”虞嫣眨眨眼,道,“但公子还没说,如果公子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