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却道:“破案有什么好听,还有更有趣的。”
二人眼睛一亮:“什么有趣的?”
虞嫣微笑,目光杀气腾腾:“比如,我给你们讲一个糊涂渣男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最终半身不遂晚景凄凉的故事。”
碧鸢和卫琅都愣了愣。
萧寰:“……”
虽然离千秋节还有几日,但虞嫣似乎对此热情高涨。回到王府只有之后,她就让碧鸢将少府做的所有宫装都拿出来,仔细观看,和她讨论哪种样式好看,哪种样式适合她。
虞嫣沐浴过,躺在榻上的时候,她手里还翻着几天前少府裁缝过来时,给她带来的宫装美人画。
“你若不想去,其实不必去。”萧寰在榻旁坐下,道,“到时候推说身体不适便是了,我自会向姑祖母解释。”
虞嫣看他一眼。
“谁说我不想去。”她说。
“你不是不喜欢看到杨氏母女么?”
虞嫣想,直男就是直男,永远搞不清楚她生气的重点是什么。
“我是不是喜欢看到她们,”虞嫣道,“不过这跟我去不去没关系。”
“怎讲?”
“你刚才说,那个千秋节要办三日,”虞嫣道,“所以,你也要在那个熙晖园留宿三日么?”
“正是。”萧寰道。
“京城里,像杨夫人和赵茹那样的贵妇贵女,也都会去留宿三日么?”
萧寰道:“熙晖园离京城遥远,乘马车要走上半日。到园中去的人,一般总会留宿。”
虞嫣冷笑一声,脑子里即刻浮现出一群像杨氏和赵茹那样的贵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像饿狼一样围在萧寰身边的场景。
还留宿。
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萧寰道:“在场还有许多女眷,你大多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虞嫣道,“沁阳大长公主既然说她会带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哦?”萧寰看着她,有些拿不准她说的是不是反话。
虞嫣索性把手里的画放下来,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要去,也有我的道理。我们的事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刚才在你姑祖母面前又说了那么多,我们再怎么想低调都不可能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编出了那么多鬼话……萧寰腹诽。
“正是。”他颔首,“又如何?”
“你既然有意对外面的人表示我们是正经关系,这么重要的场合却又不让我露面,他们会怎么想?”虞嫣道,“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们到底见不得光。所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大大方方的,绝对不能露怯。”
萧寰的眉梢微微扬起。
“你可知那等场合是如何境况?”他说,“许多时候,男宾和女眷会分开,这是父皇的筵席,我也须得陪在他身边,不可总陪着你。如此一来,你便要单独与女眷们待在一处,除了赵氏母女和我姑祖母,其余人你都不认识。若遇到麻烦,我也不可赶过去护着你。”
虞嫣奇怪地看他:“我为什么需要你护着我?女眷罢了,她们难道会对我动手么?”
“自是不会,”萧寰道,“不过京中的贵妇们,若心怀恶意,使出的手段比动手更难受。”
虞嫣看着他:“你是说,她们会对我有恶意?”
“未必所有人都会如此。”萧寰道,“不过京中的高门贵胄,最看重的不过两样,一是家世,一是权势。许多人穷极一生,都在为这两样挖空心思攀比,你莫非真打算去见识这样的人?”
虞嫣明白他的意思。她现在和萧寰的关系,虽然已经对所有人公开,但受不受承认是另一回事。有萧寰给她撑腰,权势上大约可以勉强得一点分,家世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片空白,恐怕宾客里面随随便便拎出一个人都能碾压她。
见她不说话,萧寰也摆出认真的神色,继续道:“我今日带你去见姑祖母,是因为她于我而言,乃是重要之人。但她若对你我之事有异议,我也不会愚从。我说过,她虽性情古板了些,却算得通情达理,她既是我姑祖母,我自会慢慢说服她。至于那些贵胄贵眷是何等想法,你我皆不必顾忌。”
虞嫣看着他,心想,说得轻巧,好像自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一样。
但听得这一番话,心头却奇异得变得舒服了许多,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却仍旧嘀咕:“你怎么知道那些贵妇们想什么?你身边的不都是男人么?”
萧寰淡淡道:“我就是那宫中出来的,怎会不知。我母亲每日应付的,除了宫中的争斗,就是这样的人。”
虞嫣怔了怔,没有言语。
“故而我以为你不必去。”萧寰道,“名利场罢了,贺寿不过是噱头。”
虞嫣却一笑。
“名利场又怎么样,哪里没有名利场。”她自信地昂着头:说,“我去的就是名利场。我倒要去见识见识,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究竟是哪边的人更在行。”
第154章 华裳(上)
“母亲为何要将那虞女史邀到千秋节去?”回到家中,赵茹皱着眉,向杨氏问道。
“为何?”杨氏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外面仆人手中举着的火把光,透过车窗上的厚绢,映着她眉眼间的笑意,“自是为了看好戏。”
赵茹明白她的意思。
想到杨氏平日交游的那些贵妇们刻薄起来的样子,赵茹便不禁捏一把汗。
“一个乡野女子,也敢做当王妃的梦。”杨氏将马车里的香炉拨了拨,里面散发出的香气变得更浓郁起来,“不教她见识见识何谓门第,着实说不过去。你看着好了,京中的贵眷们可不是好哄骗的,定能让她原形毕露自惭形秽。”
“可大长公主说了,她会带着虞女史。”赵茹道。
“大长公主年岁大了,哪次不是露一露面,与众人说几句话,便到清静的地方去歇息。”杨氏道,“放心好了,她就算有心护着她,也帮不了多少。”
赵茹沉默片刻,道:“就算如此,母亲方才也听殿下说了他和虞女史的过往。女眷们就算都不喜欢虞女史,殿下定要娶她又奈何?他们二人那般深情,母亲当真觉得还有我的容身之地么?”
“怎么没有。”杨氏随即道,“那成婚之事,连圣上都不知晓,算得甚明媒正娶。你以为殿下这么多年为何不曾对圣上说出来?乃是因为他也知晓此事儿戏,上不得台面。他瞒着圣上与一个乡野女子成婚,圣上知道了难道会高兴?”
“大长公主方才听了那些,也不曾不高兴,”赵茹道,“母亲怎知圣上不会与她一样?”
杨氏却反问:“你以为大长公主不曾反对,便是应许此事了么?”
赵茹一怔。
“大长公主是殿下的姑祖母,虽然难免宠溺,却不会纵容,只是当着面不好说罢了。至于圣上么,”杨氏看着赵茹,忽而话锋一转,“你可知我与你父亲,为何执意要你嫁给殿下?”
赵茹道:“母亲和父亲,觉得我与殿下门当户对。”
杨氏笑了一声。
“这自是其一,却并非最重要。”她缓缓道,“阿茹,依你看来,圣上会将皇位传给何人?”
赵茹看着杨氏,有些诧异。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通了杨氏真正的打算。
“母亲是说,圣上有意将皇位传给殿下?”赵茹吃惊道,“可当下争位的,是陈王和梁王。”
杨氏摇摇头,道:“圣上若真有心传给他们之一,早就立太子了。可当下立储之事无声无息,却是为何?自是因为这两人,圣上其实都看不上,他真正喜欢的,是广陵王。否则,袁广又为何用尽手段,要将广陵王扳倒?”
赵茹没说话,心里飞速计较着这些事的前前后后,觉得的确有理。
“圣上既然有意立广陵王,难道会容许他娶一个微贱之人做皇后?”杨氏道,“你莫小看了京中的女眷,所有攀龙附凤之人,哪怕是已经得了名分,若融不入贵妇之中,无人能风光长久,何况是一个连名分都不曾得过的女史?
说罢,杨氏拉起赵茹的手,语重心长:“阿茹,赵氏和杨氏,都是不输袁氏和周氏的大族,又有大长公主的关系,本该风头无两才是。可如今,两家却远不及袁氏和周氏势大,是为何?乃是因为对皇家而言,再忠心的大臣也是外人,唯有利害真正捆绑相连者,才是自己人。故而如滕氏、袁氏、周氏,他们掌权之后,做派皆一言难尽,先帝和今上却总是一再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