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85)

作者:渥丹/脉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过他也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程勉隔三岔五地看一眼时刻,仿佛翻飞的胡旋和柘枝舞都无法入眼。好不容易捱到散席,天子临走前,专程来与程勉道别,程勉因为畏惧他,两个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寒暄,譬如今日皇帝照例又说了“气色见好”,程勉终于不好意思每次都答一样的,改了答案:“夏天了,天气暖和。不冷了。”

这答案引来天子一笑,居然多问了一句:“程五回来一年有余,帝京的四季都过了一遭,现在最喜欢哪个季节?”

这问题莫名得很,偏程勉不得不答:“除了冬天,都好。”

皇帝微微摇头:“朕倒是喜欢冬天。”

说完也不走,分明是等着程勉继续接话。程勉只好问:“陛下为何偏爱冬天?”

瞿元嘉虽然低着头,此时莫名觉得皇帝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一停。接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天子的答复:“冬季清净。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朕所有的失而复得,都要等一场雪。”

待终于送走了天子和诸王,冯童却去而复返,找到程勉,禀报道:“陛下听闻程大人近来喜爱上了花草,特令宫中花匠为大人挑选了一些当季的名品,还望程大人笑纳。”

“谢陛下赏赐。”程勉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知大人府上缺不缺称心的花匠?”

“不缺。我现在没有别的事,都是自己种花。不用花匠。”

冯童一笑:“原来如此。是奴婢多嘴了。”

程勉也没有问冯童花的品种,一律写过恩,任內侍一并送到家里,自己则跟着瞿元嘉回了安王府。回去的路上,程勉故意与安王府的车队拉开距离,方便对瞿元嘉抱怨:“去年端午,不想它下雨,偏偏下大雨,赛龙舟也没看成,今年想下雨,又不下。”

瞿元嘉问:“马球无聊?”

“看你打球倒不无聊。还捏了一把汗呢。”

瞿元嘉便笑:“我不喜欢打马球,容易伤着马。十几个人追着一个球也没意思。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我们去翠屏山下跑马,可有意思得多了。”

程勉小声叹气,不无遗憾地说:“今天天气好,郡主她们去看龙舟,一定尽兴得很。”

“明年我们去。明年是殿下的整寿,安王府会出龙舟队也未可知。要是出了,我去划船,努力争个名次回来。”

程勉忽然有些跃跃欲试:“我也喜欢龙舟……”

他的声音莫名低了,瞿元嘉也看向程勉,后者犹豫片刻,疑惑地问:“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京中赛龙舟的起点在南池,沿着济畅渠,在麓水靠近长桥的一段终点。瞿元嘉唯一一次和程勉看龙舟,还是当年在杨州时,所有细节一律记不清了,只有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所以他也无法回答程勉的问题:“以前这些年节庆典,你总是有很多朋友相邀的。那时轮不上我。”

程勉一怔,很快笑道:“以后都和你一起去。”

也不知是释怀还是感慨更多些,瞿元嘉点头,又摇头:“会会旧友也好。只要不是赵淦这样的就行……”

程勉总归不记得赵淦和自己的往事,还劝瞿元嘉说:“不过宝音的事,总算是过去了。”

结果在安王府外,恰好碰见看龙舟回来的安王府女眷,除了宝音姐妹,安王的另外几个成年且待字闺中的女儿也在,男装女装皆有,满眼珠翠锦袍,自成一道绮丽风景。

见状,不止程勉,连瞿元嘉也想避嫌,但萧宝音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二人,兴高采烈骑着自己的马赶到跟前:“哥哥,听说你们今日马球赢了陛下!”

她的脸被晒得通红,瞿元嘉笑着摇头:“险胜一球。也是二郎在陛下那边,他现在腿使不上劲,施展不开。侥幸罢了。”

“那也是胜了陛下。我又不是没有见识过,陛下的骑术十分了得。”

这真是不提也罢,瞿元嘉暗自撇了撇嘴:“马好。”

萧宝音更奇了:“比家里的马好?”

二八少女,又生得美貌,再怎么旁若无人,都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意气风发。看着容光焕发的妹妹,瞿元嘉只能报以一笑:“皇帝嘛,总是最好的。”

萧宝音没多想地反驳:“那也不是吧。我觉得我阿爷阿娘天下第一。”

“哪有这样比?”

“你先说的。”萧宝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瞿元嘉简直一模一样,又没有她这个同母哥哥的隐忍深沉,愈发显得光芒四溢。说完,她又转向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兄妹俩闲谈的程勉,“五郎下场了没有?”

程勉指指自己的袍子:“你看我都没穿胡服。我不会打马球。”

萧宝音叹了口气,故作老成地说:“早知道这样,你应该同我们去看龙舟。今天的龙舟可是精彩极了。”

瞿元嘉便问:“长桥人多不多?”

“多得很,还有人被挤进水里,好在很快救起来了。”说到这里,萧宝音猛地意识到其他姐妹都已进了王府,只剩下她与瞿元嘉、程勉还在门边,反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瞿元嘉:“哥哥,我问你个事。”

瞿元嘉心里一毛,警惕地问:“嗯?”

萧宝音再怎么故意摆出意味深长的神态,到底也是个妙龄女郎,怎么看,都是揶揄之语深些,故意等到下马进了王府,四下也无其他下人,才眨眼笑问:“阿淑姐姐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瞿元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程勉——后者果然也露出了好奇之色。未免夜长梦多,瞿元嘉索性快刀乱麻,言简意赅地说:“你还会不知道?怎么,你想我娶和城郡主么?”

萧宝音摆了个鬼脸:“她一个不苟言笑的女菩萨,你可不要答应。”

瞿元嘉其实好久都没有见过萧淑了,依稀只记得她给王妃服丧时的样子,十分清瘦无助,不似天家的贵女。不过听萧宝音这么形容长姊,瞿元嘉还是略板起了脸:“没有规矩。”

“她是很好的,但女菩萨也是真女菩萨,仙容盛大得很,与你不般配。稍后家宴她会来,你看了就知道了。”

这番说法倒是让瞿元嘉诧异了——毕竟萧淑性格十分清高,又恪守孝道,即便是家宴,素来也是只坐在女眷的席位上。

不过无论怎么诧异,瞿元嘉也不愿意在程勉面前和妹妹多谈萧淑,正要想个话题岔过去,偏偏萧宝音今天的话题总是围着她转。

“嗯……反正阿娘喜欢她得很,你拒绝了阿爷,她难过了好久,哭了好多回。”

瞿元嘉也不意外,很轻地一叹气:“长痛不如短痛。我又不想娶她。再说,安王也同意了。”

“阿爷哪里能拗过阿娘。”

故作老成的叹气惹得瞿元嘉一笑:“是啊,殿下拗不过阿娘,但是我是做儿子的,就能拗过她。好了,不要惹事了。萧淑要真是个女菩萨,定有男观音来配,一并仙容盛大。你哥哥是个活夜叉,只能苦哈哈呆坐着等人来收。”

萧宝音哈哈大笑:“哪里有你这么好看、脾气这么好的夜叉?阎王还收不收人了?”

“你一个大活人我都管不了你的嘴,还敢高攀阎王?”

“我才不管你的婚事呢。”萧宝音直做鬼脸,“你心这么软,娶了新妇,肯定只听她的……哎呀反正我就是好心呀!好心提醒你。”

她娇纵的时候瞿元嘉有的是办法,一撒娇,反而束手无策,好容易将萧宝音打发了,离开席的时间眼看也就是半个时辰多一点了,程勉没打球,倒也罢了,但自安王以降,几个上场的男人透汗都出了不知道几重,为免在女眷面前失礼,都在争分夺秒地整理仪容。

下人们早已为瞿元嘉和程勉都准备好了热水和替换的衣物,瞿元嘉因为少年时受过程勉兄弟的戏弄和鞭打,鞭痕经年不去,从来不叫下人服侍,下人也都知道他的习惯,一律退居三舍。随口提醒了程勉时间紧迫、开席在即,瞿元嘉便理所当然地进屋梳洗,但进屋后,才发觉程勉竟然跟了进来,还顺手合上了门。

瞿元嘉一顿,有些疑惑地看着程勉,却换回来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你不是说时间紧么?”

“……是。”

程勉索性坐在了窗下,继续说:“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瞿元嘉点点头,还补了一句:“也是,你无需更衣。我很快就好。那你少坐片刻。要茶水,吩咐下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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