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纵有不舍,也唯有依依惜别,“母亲生辰又不是只有这一回,再说了你回了宫我们还是能见的。”
孟佼佼苦涩笑道:“是呀。”
怕只怕她一回宫就被人关进囚牢,当做犯人看押一辈子再没有自由。
这短短半个月能变动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若再次回到皇宫那座囚牢,前路坎坷未知。
临到头孟佼佼还是不情不愿的被带回了宫。
重新踏进冗长熟悉的玉石长廊,孟佼佼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盯着在前头带路李修的背影,孟佼佼轻声问道:“陛下为何让李公公您来接我?”
要只是为了接她,派李修前来孟国公府岂不是小题大做,一点也没有必要。
李修脚步徐徐一刻不停,低声道:“陛下口谕,奴才只是听从陛下的罢了。”
孟佼佼极冷淡‘哦’了声,旋即想起赵聿那个狗男人,又问道:“太子殿下人又在何处?”
李修不厌其烦接着回道:“太子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在甘泉宫陪陛下。”
孟佼佼掸了掸裙摆,道:“我回宫一事,可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李修身子不觉一滞,多年来良好的修养令他很快敛神,“奴才不知,太子妃见了陛下便能知道所有了。”
“见陛下?”孟佼佼面露惊讶,“陛下召我难道有什么大事?”
李修被问的烦了,再好的修养也只能丢弃一边,“太子妃若有什么话,不如当着陛下的面说,奴才也只是听吩咐行事,太子妃想要从奴才口中知道的事,奴才一概不知。”
孟佼佼蹙眉,当即噤声不语。
没一会儿功夫,李修领着孟佼佼到了甘泉宫。
孟佼佼心下惶惶,忐忑道:“陛下在宫里么?”
李修轻点头,推开殿门,厚重奢靡的金殿门发出沉闷的吱呀一声。
孟佼佼随他进殿,阴沉之气扑面而来。
不知是因为天色阴沉,还是因为殿内未点燃宫灯,彼时金碧璀璨的銮殿昏暗无比,四处幽冷凄清比起墓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内冷飕飕的,孟佼佼不禁拢了拢外衫。
“陛下,太子妃带到。”
永和帝低低应了声:“下去吧。”
李修躬身欠道:“奴才告退。”
少了李修在殿内,孟佼佼有些透不过气,这永和帝的威慑力比赵聿还要大,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逼得人窒息。
幽幽沉寂片刻,骤然响起永和帝喝斥声:“给朕跪下!”
孟佼佼没想太多,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玉砖地上,完全没有祸到临头的危机感,只凝神垂首默默数着在她视线范围内的玉砖。
永和帝瞧不清她的神色,看她低着头觉得她倒是乖顺,便说起正事,“太子妃可清楚孟穆一事?”
孟佼佼正好数到永和帝跟前那块玉砖,清眸微转她娇声道:“儿臣待在孟国公府这几日一直养着病,并不知道孟穆的事。”
永和帝漆墨般的瞳孔微动,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抬起头。”
孟佼佼依言抬头,看清了永和帝盛怒的面孔,那是一张苍老而又没有血色的脸,略有些狰狞。
永和帝伸手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只轻轻一掐孟佼佼玉颈便红了一圈。
孟佼佼被人掐着喉咙无法呼吸,眼前人又是不能惹怒的天子,她想要掰开那双覆在脖颈上粗粝苍老的手,却又无能为力。
他若要杀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永和帝瞳孔浑浊泛出深红的血色,顷刻间又松了手。
孟佼佼边抚着发疼刺痛的颈部,心道狗男人一定是永和帝亲生的,父子两人脾气太像了,这掐人的手法以及骂人的姿态,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国公的嫡女,当真是个祸水。”
孟佼佼还未缓过神,便听到永和帝莫名其妙的话。
她板正身子端正的跪着,鼓足勇气问道:“儿臣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父皇如此震怒。”
永和帝厉声道:“朕不知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太子改变心思,但朕告诉你,你们孟国公府上下若再沆瀣一气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朕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孟佼佼跪地朝他福身叩了一拜,“儿臣明白。”
永和帝深沉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走吧。”
孟佼佼起身,又福身欠欠,“儿臣告退。”
经历了方才那一段生死劫,孟佼佼又笃定要与赵聿和离的决心。
走出甘泉宫,李修行揖礼道:“太子妃慢走。”
孟佼佼颔了颔首,双手捂着隐隐作痛的细颈,一路慢慢的走着。
锦绣静待她多时见她出来,迎上前扶住她,“太子妃,您这伤……”
孟佼佼摇首,示意她别多话。
锦绣欲要言语的话,压在喉头没有说出声。
两人行了一段路被迫停下,锦绣低声细语道:“太子妃,前头是太子殿下的仪仗。”
孟佼佼掀起眼皮,拉扯锦绣的衣袂,带她退到边上躲着当起了隐形人。
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最不想见的人,这是何等的悲哀。
几日不见赵聿似乎很受永和帝宠信,太子仪仗足足多了一倍人出来。
孟佼佼心底催促着狗男人带着他的仪仗赶紧滚,可越是这么想,越是会事与愿违。
忽地一阵凉风害得她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紧闭的眸,一双云纹锦靴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孟佼佼愣愣的扬起头,目光恰好撞进男人晦暗的深眸中。
赵聿薄唇紧抿,打量着半月未见的孟佼佼,冷冽的眸子交汇在她通红的玉颈,他不禁皱起剑眉。
孟佼佼自然察觉到赵聿晦暗的眸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她倒是想发声可方才永和帝掐的太狠了,她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来话。
她垂眸僵硬的咳了几声。
第67章 说不了话
孟佼佼这一咳不要紧, 咳着咳着愣是咳出了一口血。
她自己也震惊了,永和帝下手这样重,这样狠的吗?
锦绣心咯噔跳了一下, 后怕的捏着帕子手微微颤抖拭去她唇瓣嫣红,“太子妃, 您还好吧?”
太子妃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 可千万别又出了问题。
孟佼佼晃着脑袋, 哑着声难耐的憋出几个字:“我嗓子疼,说不了话。”
她很不好, 真的很不好, 喉咙疼的比中毒那时还要难受,只不过比起生理上的疼痛,还是跟狗男人相处更痛不欲生。
孟佼佼搭着锦绣的手, 有气无力的拽着她打算走。
她没指望自己可以靠脖子上那道伤,能博取到狗男人的同情, 更何况她并不需要他的同情。
锦绣怕失礼数,代替孟佼佼福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身子不适, 奴婢先带太子妃回宫了。”
孟佼佼硬着头皮自顾自得走, 竭力想要摆脱掉狗男人那道牢牢追随的目光。
逾矩什么的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她不舒服。
赵聿目光阴鸷紧盯着她纤弱窈窕的倩影,倒没有出声说什么,放任她僭越离去。
孟佼佼头也不回, 走得行色匆匆。
走到尽头她还不忘转过头瞥上一眼, 意外地看到没有狗男人的影子。
她松了口气,之前不能发声的喉咙似乎也渐渐畅通了。
锦绣面露担忧,瑟瑟问道:“太子妃您好些了吗?”
孟佼佼摸了摸变得红肿的脖颈, “还是疼,方才见太子殿下时说不出话来,现下好些了。”
锦绣听了这话,还是那副神色,又问:“是不是陛下责罚太子妃了?”
她前脚送太子妃进甘泉宫,后脚就被李公公拦在殿外,说不让她随行苦等了半天,等到太子妃出来,却见到她受伤的模样。
可想而知,陛下有多么嗔怒。
孟佼佼并未否认,也没有接话,只是道:“这件事你烂在肚子里就成,千万别跟别人说了。”
她总要给天子留点颜面,虽说打人不是君子行为,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捏死她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再次回到揽月殿,孟佼佼莫名有种故地重游的情景,却少了份物是人非的快感。
东宫伺候的仍是那波旧人,揽月殿正门前摆的石子一颗一颗排列整齐,想是经常有人精心打理。
“太子妃,您总算回来了。”
不容孟佼佼感叹一会儿,东宫那几位她亲自挑进来的侍妾,听闻她回宫忙不迭的赶来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