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然仿佛看见了怪物:“你生病了?”
林慕卿拍开苏语然覆在自己额头上的冰凉的手背:“没,走吧。”说完,大步上前,留给苏语然一个佯装迫切的背影。
苏语然不禁一笑,笑容里宠溺占了多数,少数的没表达出来的情感,没人看得见。
林慕卿推开厚重的玻璃门,穿过乱舞的群魔,找了安静的角落坐下。
苏语然在她身旁落座,翻看酒单,修长的手指在透明塑料封皮上自上而下滑动:“喝点什么?”
林慕卿靠倒在沙发上,眼神复杂地望向平静得不像话的苏语然:“随你。”
“那就先来两杯你们店里的特调吧。”苏语然合上酒单,递给候在一旁,眉眼温顺的服务生。
服务生接单离开,角落里只剩下林慕卿和苏语然。
林慕卿从来没用如此严肃的目光盯着苏语然,目光能化物的话,林慕卿希望是一根长针,戳破苏语然的假面。
“慕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苏语然双手交叉扣在桌上,上半身前倾,似笑非笑地。
林慕卿没有接话,她在想措辞。
“慕卿,你是不是想问我吴旭辉的事?”苏语然直接挑破,没有留给林慕卿委婉开头的余地。
“嗯?”林慕卿装作不解,“吴旭辉?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语然嘴角微微上扬,宠溺的目光落在林慕卿脸上:“卿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事可以直接说,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看着苏语然染笑的眉眼,林慕卿想回以笑容,却力不从心。她更加确定吴旭辉案与好友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气从心来,无处可发。
服务生的到来,给林慕卿腾出了点整理思索的时间,仅从也云琛告诉她的案子情况来看,苏语然除了有非法获得尸检报告并泄露给媒体的嫌疑外,再无其他与案子有关联的地方。
但直觉告诉林慕卿,苏语然参与的地方绝对不止一处,但她没有线索,也找不出证据,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没有真正放下私心去找。
作为法医,她跟也云琛他们一样,希望给死者一个交代,查出案件真相,将罪犯绳之于法。但这个案子涉及到苏语然,她不可避免地夹有私心,私人感情在攻占她的理智,令她进退维谷。
“我...想听的,未必是你要说的。”林慕卿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苦涩的艾草味浓烈。
苏语然碰了碰林慕卿的酒杯,一口饮尽颜色鲜艳的酒,残珠挂在苍白的唇边,酒气夹着无奈轻吐而出:“卿卿,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天真?不如说是幼稚。
年近三十的人,将私人感情与专业混杂,一厢情愿地欺骗自己,任谁看来,都是不成熟的表现。
“与你没有关系的事,你不要随便揽在身上!”林慕卿自暴自弃地捶了一下大理石桌板,试图阻止苏语然说下去。
苏语然悲悯的眼神望着暴怒的林慕卿,冰凉的指尖轻轻刮蹭林慕卿握成拳状的手背:“卿卿啊,要是你早点回来就好了,就像小时候那样,给我出气,帮我撑腰。”
林慕卿瞪大眸子,不知道苏语然为何突然说起这些:“怎么了?我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什么事了?”林慕卿语调起伏明显,慌乱的样子与往常大不相同。
苏语然摇摇头,话说一半,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从小时候的回忆里跳出,语调平稳地说着藏在心底好几天的话:“卿卿啊,之前你不是问我谁绿了你吗,今天我打算告诉你。”
接下来,苏语然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身处其中,占有苏语然不少少年光阴的林慕卿,好似从未见过苏语然,不然,她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苏语然那么痛苦地喜欢着一个人。
“高一的时候,我总让你帮我给二班的体育委员送情书,那时候你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他,其实不是,我喜欢的是他的班主任,也就是他的姐姐。”
陷在回忆里的苏语然,目光深邃,像个漩涡,无声无息地吸引着人往里跳。
“遇见她,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心酸与甜蜜相伴。”
“后来呢?”林慕卿是第一次听苏语然提起这事,当年米阳对苏语然态度的陡然转变似乎都有了缘由。
“情书虽然都被她没收了,但她似乎没有看,说来也怪我胆怯,当时要是直接把情书一股脑塞进她手里,不管不顾,结局会不会比今天好一点......”
苏语然说的是高一时候二班的地理老师,代过她们的数学晚自习,当然,那个年纪的林慕卿经常性翘课,根本不把代课老师放在眼里,因此,她对代课的地理老师了解不多。
毕业之后,更是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乍然听苏语然提起,她的脑海里竟生不出这个人的相貌。
“什么样的结局?”林慕卿是真的不了解。
苏语然笑容惨淡,眉眼低垂,用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了两人的结局:“死别。”
这两个字如重锤般砸在林慕卿的胸口,砸得她喘不过气,比生离更让人难过的事,除了死别,好像再无其他。
林慕卿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在触到苏语然暗淡无光的眸子那刻,哑然无声。她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来瓶白兰地。”林慕卿不知如何劝慰,只能陪好友喝酒。
服务生手脚麻利,没一会就拿来一瓶年份较久的白兰地。
白兰地香气浓郁,几杯下肚,脑子混沌,意识残缺,过往的人和事,短暂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节奏好像有点慢,我们米总又没出场。
米总:我是不是该出来了?
桥:明天,明天就出来。
第12章 吵架
高一下学期,热浪伴随开学的噩耗一并扑向睡眼朦胧的林慕卿身上。
“林哥,开学好啊!”热浪滚滚的柏油路上,一辆小摩托风风火火窜上前,车上坐的是二班的体育委员许成州。
林慕卿打着哈欠,微微点头:“开学好。”
或许是体育委员的通病,许成州丝毫没有开学疲惫期,相反,热情高涨:“林哥,上车,我带你啊!”
能少走一段是一段,林慕卿一点也不扭捏,痛痛快快跨坐在后面的位置,双手搭在许成州的肩膀上,目光涣散呆滞。
眯的这一小觉,堪堪唤醒林慕卿疲倦的身体。
“多谢啊,小许。”林慕卿跳下小摩托,站在停车棚外,挑眉道谢。
许成州嘿嘿笑着:“林哥客气!”
许成州笑容明媚,有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阳光灿烂,林慕卿仔细打量,心里暗赞苏语然有眼光。
“对了,下午放学你有事吗?”林慕卿单手接过许成州递来的书包,问道。
许成州思索片刻:“好像没有,林哥是想打会球?”
换作其他人,林慕卿就上脚了,一中谁不知道她和沐火篮球社的社长打过赌,输了的人高二前不准出现在篮球场,很不幸,她输了,当然这个结果,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许成州作为沐火篮球社的副社长,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许成州向来脑子缺个筋,她都要怀疑许成州是在故意膈应她。
“不打!”林慕卿脸色骤变,上挑的远山眉倏地低垂。
许成州猛地反应过来,讨好一笑:“我错了,请林哥喝奶茶怎么样?”
“不喝。”开学综合征患者对奶茶提不起劲,“下午放学等我会,我有东西给你。”
“好,知道了,林哥下午见!”许成州朝林慕卿远去的背影高抬手臂,左右挥动。
林慕卿卡着早自习最后一分钟走进教室,与门口巡视的班主任迎面相撞:“才开学就迟到,你怎么不直接明天再来?”
班主任是个四十左右的富态女士,水蓝的旗袍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怪异,温婉和知性,没有一个占得上。
斗智斗勇大半年,林慕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越发厉害,她小跑上前,勾住韩女士的手臂,轻轻晃动:“老韩同志,一月不见兮,如隔九百个秋,您是怎么做到越来越好看的!”
“这套对我没用,后面给我站着去!”
林慕卿正要讨价还价,韩老师冷眼扫去,加码加注:“站两节课!”
林慕卿顶着韩老师坚定的眼神,哭丧着脸从后门回到座位。
同桌靠在窗边背书,看见她走进来,落井下石道:“韩老师让我检查你的寒假作业。”